第21章 不请自来的建筑师(1 / 2)

爸爸刚回来的日子里,我还没有完全地进入自己的世界,或者我的世界还没有完全封闭,对了,就是那个锥形的物体,最终我是躲在类似于锥形的那样的容器里,它的原材料便是我曾经有过后来又碎了一地的安全感,以及故事发展到后来的家庭里偏向于灰色的那种刺激,它们都像是不请自来的建筑师,为我的世界筑起了厚重的城墙,最后还加了一道被冰冻在那里的门,锁也是冰做的,它们有的来自于苍凉,有的来自于凄凉,有的来自于冰凉,不同的凉度凝结在一起,便冻成了冰,把门缝都填补得紧紧地,我看着这些不请自来的建筑师门日日夜夜卖力地工作着,我蜷缩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有做,于是,一个自己的世界便被它们打造成功了,打造得特别成功。但这些是不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如今的我,还在五年级第二学期那段时光里寻找,寻找十一二岁的女孩背着书包的路过的踪迹。

我终于从爸爸妈妈分开的那一晚走到了三年级,也终于从三年级爸爸被抓进去的那一天走到了两家人一起去探监,又终于从那一次监狱外的“局外人”的身份走到了爸爸回来,五年级,终于到了我十一二岁的那个年纪了。爸爸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奶奶带我去了一趟医院,取出来以后便没事了。第二天我还是照常上学,照常去老师家,那些日子我也在奶奶家住了几天,每天晚上爸爸会来老师家里接我,和我一起在胡老师家写作业的几个同学也会问起来,问我爸爸怎么突然出现了,我说爸爸之前出国了,后来又回来了,因为之前我怕大家发现不对劲,我便伪装成爸爸去了国外工作,但和妈妈依然感情很好的温馨的样子。

但多多少少也有被同学们察觉到一些怪异的地方,毕竟凭我一己之力,我是不能将这份伪装的样子打造得很完美的,或许早就已经漏百出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要不然,每一次大家玩“不跟你好了”的游戏,我都是那个不被好的对象呢?也许也是因为是自己后来因为家里的这些变故变得内向了,做什么也都不积极了,所以大家也不爱跟我玩了,直到五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去了老师家,每天有结对的几个同学一起玩才稍微好一点,也就是拥有那个“消失前的笑容”的我。

对了,因为我不喜欢爸爸的女朋友,那个“云”女士,她为了讨好我,也来过学校几次,同样地,妈妈的后来换过的男朋友也来学校接过我。突然有一天,有同学问过我,“到底谁是你的爸爸妈妈”,毕竟小学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许多次的家长会,许多次同学间的往来,有一些同学是知道我的爸爸妈妈的长相的,因此我没敢开口回答这些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让他们认为我不奇怪,他们一定都会觉得我很奇怪吧,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至少当时在我们班,我熟悉一点的同学都是这样的情况,只有我知道我其实没那么奇怪。

后来在我耳边出现的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神通广大,我经常会听到有同学说“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们不要跟她玩”,或者说“她的爸爸坐过牢,我们不要跟她玩”,或者说“她的妈妈有男朋友”…诸如此类,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因此到后来,每天早上提醒我要去上学的那个闹钟的铃声,也成了一种可怕的声音。后来几天在胡老师家写作业的时候,之前一起玩的同学也都不跟我说话了,她们三个女生并排坐在一起,我单独坐着,她们经常传纸条,唯独排除了我,我猜,大概都在议论我吧。但是这样的情况,我可以和谁说呢?

我首先排除了妈妈,因为如果我说了,她一定不会理解我内心的恐慌,我也不想让她知道同学在议论她有男朋友。其次也排除了爸爸,虽然我很确定她爱我,但我也不想告诉他同学在议论他坐过牢。剩下的人,我没有可以找的了,妈妈是外婆的女儿,爸爸是奶奶的儿子,她们也应该不会理解我吧,也因为外婆给了我安心,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女儿被人议论。于是,十一二岁的我,被这一切压得喘不过气来,全身挂满了只有自己能看得见的恐慌,而这种恐慌在其他人面前都是隐形的,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来来往往都是穿着校服的人,是的,他们都是和我同在一个学校的学生,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自然地走进去,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用躲避的眼神望着四周,再一边时不时地看着左手手腕上的手表,它越来越接近要上课的时间点,那让我万念俱灰的上课铃声即将响起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自然地走进去了,在校门口那转角的地方,我走得离学校越来越远,记在前面章节里的悬疑似乎有了点痕迹,有点清晰,有点明了。正是因为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东西,我不想去学校,不想去老师家,但也不敢回家…

四年级的时候,我也逃学过一次,那一次是因为没有完成作业,所以想要找个地方把作业写完再去学校,那一次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老爷爷,他也成为了我那段时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而五年级这段时间的开始,学校已经不是一个与读书和作业有关的地方了,在那里,都是议论着我家庭的声音,也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看着我的眼光,不知道究竟是他们奇怪还是我奇怪,或许是他们觉得我奇怪,我又觉得他们奇怪,也因此,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这个人间也好陌生,可我仍要一天又一天地活着,我该怎么办呢?而我这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于是,在校门口那个转角的地方,很多次,我都选择了离学校可以远一点的路线,每一次都离学校越来越远,我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在家里出发,他们都以为我去上学了,我会在一些离学校远一点的地方,用店里的电话打给老师请假。心里总是抱着一种不被发现的侥幸,可能那些时候,能不能拥有这些侥幸也还只是其次,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躲出那个地方了。

也因此,我遇到了之前那个十一二岁背着书包的女孩,她在一个小巷子里的墙面上,画了很多空心的爱心。我还记得我和她之间的对话:

“这些爱心是灰色的吗”

“并不是”

“那墙上所有的爱心,都是你画的吗”

“嗯”

“你画的这些爱心是灰色的吗…不对,刚才你回答说并不是,那…它们是什么颜色的呢”

“它们并不是灰色,它们也没有颜色”

“那它们…是色,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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