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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 非天夜翔 0 字 2022-01-07

    “我妈没什么好说的,我和她长得有点像……”

    闻且歌:“你妈应该挺漂亮。”

    刘砚点头,说:“你妈一定也是个大美人。”

    闻且歌道:“我不太喜欢她。她的男人太多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刘砚说:“我连爸都没有呢……你看蒙烽他爸对他多好。有个好老爸等于少奋斗二十年。”

    闻且歌笑了起来,说:“我以前也这么想,但人各有命,怨不得爸妈的。”

    他掏出口袋里的一本小圣经打开,刘砚飞速瞥了一眼。

    闻且歌每次翻开圣经都是在中间,而中间摊着一张纸——谢枫桦从前给他写的信。

    “我知道了。”刘砚道:“吴伟光会诅咒你的,你这个假教徒……你欺骗了纯洁的牧师,根本就没信教。”

    闻且歌一本正经道:“刘砚,你真的很八卦。”

    谢枫桦依偎在李岩的怀里,笑道:“刘砚说,他的信仰另有其人。”

    “嗯。”闻且歌抬起眼,注视着谢枫桦,他清澈的双眼倒映出谢枫桦漂亮的容颜,答道:“我和他一样,我的信仰也另有其人。”

    刘砚恍然大悟道:“闻弟,我看错你了,你也爱蒙烽吗。”

    闻且歌:“……”

    刘砚:“喜欢的话要告白……”

    闻且歌:“不不不……你自便……君子不夺人所爱。”

    刘砚:“你不用太在意,没有关系的,我是个很宽容的人。而且每天可以看你变魔术,很不错呢。”

    闻且歌:“你……哎,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谢谢你的好意。”

    刘砚:“你就勉为其难……说一声吧。”

    闻且歌:“你太狠了,他刚刚才为你哭过,我喜欢的人要愿意为我哭一次,我死也愿意了。好了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刘砚你到底在说什么!”蒙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我都听见了!”

    刘砚

    46、血脉 ...

    这才想起通讯器忘了关,赖杰终于憋不住了,发狂的笑声从通讯器里传来。

    “刘砚,什么叫有个好老爸,等于少奋斗二十年?”蒙建国道:“解释一下?”

    蒙烽:“……”

    通讯器里刘砚的声音道:“没……没什么。”

    蒙建国说:“下面被水覆盖了。蒙烽中士,你负责后方。”

    蒙烽终于不得不和自己老爸对上了。

    蒙烽:“不,你负责后方。”

    说着哗啦一声投进了水里,蒙建国蹙眉,喝道:“蒙烽中士!”

    蒙建国也跳了下水,他一手拿着灯管,泅进通道中,通道四通八达,无数个隧道通向中央处,蒙建国揪着蒙烽的脚踝,把他狠狠朝后一拖,蒙烽吐出一串气泡,看见老爸朝一个通道内游去。

    蒙建国双脚蹬水,左手持枪,右手拿着照明灯管,蒙烽几次要越过他前头,却被父亲一脚踩在肩上,坠后些许。

    “蒙烽。”刘砚的声音响起,水中的传声效果更为清晰:“注意你的身后,别大意,你俩怎么是挨在一起走的?太危险了,分开点。”

    那一刻刘砚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危机感,一秒后,刘砚吼道:“蒙烽!注意你的身后!有危险!”

    一瞬间蒙烽踏着通道管,头上脚下地一翻身,看也不看亮出六管机关炮,扣动连发扳机。

    砰砰枪响,声音在水中震荡,子弹拖着气泡飞出,射中从通道中攫来的章鱼触手,刹那间四面八方全是触手,每根管道都有一根触须镶嵌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朝他们挥来。

    蒙建国原位一旋,双手各执一枪,分开,扣动扳机,身体在水中缓慢旋转,接连十来枪砰砰射出,蒙烽一躬身,子弹几乎擦着他的额头掠过,整个管道内到处都是横飞的子弹。

    面前无声无息地挥来一根触手,蒙烽抱着蒙建国的腰,脚踩着管道壁狠狠一蹬,把他扑倒在管道内,以身体挡着他,面前触手滚动着掠过,吸盘上的人头嘶然张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蒙建国咬了下来!

    蒙烽抬起左臂一挡,丧尸的头颅狠狠咬上他的手臂,血水在水里氤氲开,紧接着蒙烽以右手机关炮死死抵在触手上,扣动扳机,六管轮转,砰砰声巨响耳膜近乎炸裂般的疼痛,将整根触须斜斜轰得彻底溃烂!

    父子飞速离开管道,跃上水面,哗一声蒙建国出水,把蒙烽抱了上来。

    蒙烽推开父亲,示意没事,整只左臂血淋淋地朝下滴水。

    刘砚的声音响起:“出水了吗?怎么样?”

    蒙烽道:“没事,被咬了一口,现在和你同样进度了,每人三条命。”

    蒙建国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刘砚松了口气:“朝前继续走。”

    蒙烽的手臂滴血止住了,他掏出另一根灯管晃亮,扔给蒙建国。

    蒙建国停下脚步,借着灯光检视蒙烽手上的伤口,说:“这就是V疫苗的愈合效果?”

    蒙烽唔了声,说:“小心前面。”

    蒙建国走向通道深处,蒙烽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来处以防被再次偷袭。

    许久后,蒙烽在黑暗里开口道:

    “喂。”

    蒙建国:“怎么。”

    蒙烽:“你打过疫苗么?”

    蒙建国:“这不是你该问的。”

    蒙烽:“刚刚在水下受伤了么。”

    蒙建国:“没有。”

    蒙烽又不吭声了。

    刘砚在通讯器里教赖杰和张岷接电线,蒙烽按着通讯器说:“你让胡珏给刘砚打的疫苗?胡珏为什么给刘砚买疫苗?”

    蒙建国漫不经心答道:“胡珏说,如果当时不是你们救了他的命,他已经死在那里了,人死之前总会许很多愿望。他是个佛教徒,许愿如果有人救他,他的所有家产就都给救命恩人。”

    蒙烽傻眼了。

    片刻后,蒙烽和蒙建国同时开口。

    蒙建国:“没出息。”

    蒙烽:“家产有多少。”

    蒙烽:“……”

    蒙建国打开电路板,蒙烽咬着扳手把他推开,示意让到一旁,他来。

    蒙建国只得接过枪,防备四周,刘砚的声音响起:“赖杰他们的事办完了,你们最好加快速度。”

    蒙烽用扳手一下一下,把内置螺母拧开,答道:“马上,我打开电路板匣了。”

    刘砚:“这个非常复杂,专心听,电路已经基本通上了,不能出错。”

    “出错的话呢。”蒙烽道。

    刘砚:“会被电死,几条命都不够用……现在把右上角红色的塑料螺母拧下来,把万用表的红针接进去,看读数。”

    蒙烽报了读数,刘砚又道:“拆下侧边挡板,后面有个保险丝,小心拿出来扔了,你的手太大,别碰到接口。”

    “准备拆电线盒……四股线拔下来,接口依次放好……”刘砚道。

    说时迟那时快,蒙烽背后哗一声响,章鱼触须挥出水面,蒙建国瞬间启动六管机关枪砰砰连发,枪管口火焰闪烁,子弹在狭小空间内四处弹飞。

    蒙烽:“噢这活儿真糟,带电作业外加背后偷袭……”

    蒙建国把枪一收,枪管兀自冒着烟,机械旋转声停,四周静了下来。

    蒙建国:“少废话,快点。”

    蒙烽:“一枚螺丝钉掉进去了。”

    刘砚:“问你爸,是他把你吓着的,不归我的责任。”

    蒙建国:“试试用磁力螺丝刀吸出来。”

    蒙烽:“不行。”

    蒙建国:“别管它了,继续。”

    蒙烽换上电路板,把内箱盖合上,刘砚道:“小心启动按钮。”

    蒙烽抬手啪的一声打开开关,瞬间噼里啪啦,一道强电流贯穿了整个隧道,蒙建国吼道:“蒙烽!”

    蓝得刺眼的电流几乎成为一道弧光,将空气彻底击穿,蒙烽被电得朝后飞去,摔在地上不住抽搐,睁着双眼,呼吸停止。

    “蒙烽!”蒙建国道。

    “呜——”一声,整个第一层电力系统恢复运转,地板上亮起光,刘砚在通讯器里说:“你们没事吗?”

    蒙建国道:“该死,是那个螺丝钉……蒙烽!”

    他跪在蒙烽面前,躬身听儿子的心跳,又试他的脖颈。

    刘砚焦急追问,蒙建国顾不上回答,深吸一口气,捏着蒙烽的鼻子,俯身,以唇覆住儿子的唇,开始人工呼吸。

    渡气,按胸口,渡气,按胸口,几个来回,蒙烽终于猛地喘了起来,躺着不住痉挛。

    蒙建国松了口气,跪在儿子身边看着他。

    蒙烽身体被电得僵硬,涣散的眼神几乎没有焦点,唇微微张着,仿佛想说点什么。

    许久后,他开口道:

    “爸。”

    蒙建国没有回答,拖起他僵硬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背着他起来,朝通道走。

    抽水泵全部开始运转,海水被逐渐抽走,蒙建国背着蒙烽,沿着来时的通路回去。蒙烽仍在不住喘息,全身肌肉阵阵痉挛,他伏在父亲的背上,依稀想起了什么。

    黑暗的通道里只有蒙建国的脚步声。

    很久以前,S市的海滩上,霞光拥着火红的落日,渐渐沉入海天一线的尽头。

    涨潮的海水卷过金色的沙滩,沙沙作响。

    五岁的蒙烽在父亲背上睡着了,蒙建国背着儿子,走在海水与沙砾交接的边缘上,一行脚印通向远方。

    他走过的地方海水逐渐退避,归于黑暗。

    47

    47、长夜 ...

    全部小队回到中央控制台,蒙烽的过电后遗症好了些,脖颈仍不由自主地有点抽搐。

    空间内一片大亮,数人围在控制台前,赖杰道:“大家抓稳,我们要翻过来了。”

    赖杰抽出郑飞虎的卡,在头顶倒置的控制台上一划,抬头报出安全口令。

    系统电子女声:“身份辨识,统战部K3总教官郑飞虎上校,请输入您的指令。”

    赖杰道:“第六区毁灭性突发事件,灾难应对查询。”

    系统女声:“检测,重大事故。建议操作步骤如下,一:关闭全区二次海水挡板,东区启动注水流程。”

    “二:西区开启抽水泵,重力系统与涡流室同时推进。”

    “三:启动救生浮力气囊,恢复水平。抛离反冲力操作室。”

    赖杰道:“已经准备好了?”

    系统女声:“检测电力系统,请稍候。”

    红绿区域光线错综复杂,在他们脚下显示出整个第六区的损毁程度,一道地形图在墙壁上铺开,周围是起伏的海底山峦声纳线图。

    赖杰道:“开始吧。”

    “不。”刘砚马上道:“命令取消,修改方案。”

    系统女声:“请输入修改部分。”

    刘砚:“最终指令,抛离反冲力操作室。”

    “什么意思?”赖杰转头道。

    刘砚示意稍等,屏住呼吸,直至读条达到100%,系统女声再次响起:“未有更优方案。”

    刘砚:“寻找次级解决方案。”

    系统女声:“无。”

    “什么意思?”赖杰道:“开始吧。”

    刘砚缓缓点头,赖杰说:“执行方案。”

    赖杰再次输入口令,短暂的安静后,系统女声响起:“反冲力安全闸蓄能失败。”

    刘砚道:“强行启动。”

    系统女声:“条件不足,通讯故障,无法强行启动。”

    刘砚:“……”

    众人意识到不对劲了,刘砚最后道:“保留反冲力室,自毁模式下强行启动。”

    系统女声:“警告,警告,目前位置处于圭纳海沟边缘,自毁模式启动后,统战部将失去平衡,落下圭纳海沟,根据下落速度计算,气囊无法释放,将坠入海沟底部。”

    蒙建国是第一个听懂的。

    蒙建国:“操作过程中会掉下海沟?”

    刘砚点了点头,按下一个按钮,低头看脚底屏幕:“我们现在距离海沟边缘只有不到一公里,翻转的过程……会令第六区的70%以上部分翻出海沟上空,最后掉下去。”

    所有人都静了,墙角处的幸存者纷纷起身,七嘴八舌:

    “不能浮上海面?”

    “你们搞什么的?”

    “系统出错了吗?!”

    “安静!”李瑶敏大声道。

    赖杰道:“翻过来的时候释放气囊呢。”

    刘砚看了赖杰一眼,说:“不行,气囊充气需要时间。在下落过程中逐渐充气,气囊会随着我们的位置越来越下,被海水压扁,最后……掉下去,整个第六区彻底毁掉。”

    蒙建国:“第一个方案是可以执行的,出了什么错误?”

    刘砚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太稳。

    “如果把反冲力涡轮室里的……能量打开,反向推进,能暂时保持平衡。第六区朝着海沟底部坠落的时候,速度会变慢。直到涡轮室内部能量消耗完,系统会自动抛掉整个涡轮室,利用最后一点点时间的反冲力,刚好达到浮力与重力平衡。”

    蒙建国:“不能遥控指挥?”

    刘砚:“不能,第一层的涡轮室和中枢控制平台的通讯已经断了。而且也非常危险……计算如果有一点偏差,最后就会……”

    蒙建国:“检修需要多少时间。”

    刘砚注视蒙建国双眼:“没有办法检修……电缆在外面,第一层是最早遭到章鱼袭击的地方,整条电缆都被抽走了,彻底毁了。”

    有不少人逐渐听懂了。

    赖杰说:“也就是说,需要人手控制。”

    刘砚点了点头,说:“只能人手控制,而且……进入钢桥以后,得把防水门关上。这是模仿前苏联太空站技术制造的机组……把燃料喷射改成涡轮推进,最后在太空中抛离整个推进部分……”

    蒙建国看了一眼地图,辨认出红色的走廊,说:“可以接受,刘砚你负责中央指挥。其他人保护他。”

    蒙建国转身,赖杰道:“站住!谁让你去的?”

    蒙建国道:“这是命令,原地等候,赖杰中尉。”

    “建国。”李瑶敏道:“我听懂了,需要有一个人牺牲,去操控涡轮室,对吗?”

    蒙建国点了点头。

    坐在墙角的张岷听见这句话便起身,上前道:“怎么回事?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蒙烽,刘砚,赖杰,闻且歌,李岩与谢枫桦,李瑶敏,蒙建国,张岷与决明围在控制台中央。

    李瑶敏说:“能用小型机器人去操作不?”

    刘砚道:“不能,过程很复杂,而且没有机器人。”

    李瑶敏道:“建国,我去吧。”

    角落里的郑琦伸张脖子张望,察觉了什么,问:“妈!你去哪!”

    李瑶敏道:“没事,妈去开个机器,马上回来。”

    “不行。”蒙建国沉声道:“瑶敏,你不能去,飞虎在等着你。这里我最年长,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孩子。”

    李瑶敏道:“建国!你身为将军怎么能去牺牲?你的觉悟都去了哪里?!我的儿子是被困人员中的一员,为了保证他活着回到海面,我也有义务去。”

    “我去。”赖杰道:“我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也是指挥官,在场所有人必须服从我的命令。蒙烽中士,交接队长职务……以后你就是飓风队队长。”

    李岩开口道:“不,头儿,让我去。”

    “你们身上都有六百万美金的疫苗。”李岩笑了笑道:“我的机会已经用完了,我去最合情合理,都别争了……枫桦,别哭,你看,我要当英雄了……别哭……”

    赖杰怒道:“我也只剩下一条命!李岩,我命令你留下!你回去就要结婚了!”

    李岩道:“刘砚,从哪里过去?”

    蒙烽道:“刘砚。”

    刘砚嗯了声,没有过多回应,李岩道:“从走廊过去?”

    刘砚不再管控制台,转身扫了众人一眼,说:“先定下来谁去,否则别想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做,没有我指挥,就算进去涡轮室也没有用的。”

    “师娘你不能去。”蒙烽沉声道:“交接队长职务了么,现在我说了算,对吧。”

    赖杰:“你……蒙烽!”

    蒙烽摸了摸刘砚的头,说:“我和刘砚配合最默契,我去开涡轮,刘砚你在这里指挥吧。”

    “不行!”蒙建国怒吼道。

    那一下周围的人都站起来了,一个两个表情都十分茫然。

    赖杰道:“听着,现在所有人都听着,我是这场行动的指挥官……”

    蒙烽:“已经是我了。”

    赖杰:“别打岔!这里谁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你们就不怕亲人痛苦?以后怎么赡养他们?”

    “咱们按牺牲原则来,首先筛掉有亲人的人。”赖杰说:“其次是有价值的人,筛掉有疫苗的,所以,最后是我,都别说话,好么,别说话,咱们好好告个别,别哭哭啼啼的……刘砚,告诉我从哪里去。”

    一直角落里沉默的闻且歌走过来,说:“牺牲原则是什么?没听过,不管有几条命,抓阄。编外人员没你们的事,别添乱。”

    他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放了五个纸团。

    “瑶敏。”蒙建国按着李瑶敏的手,沉声道:“回去你儿子那里,你是编外人员。”

    李瑶敏:“飞虎没有来,这是我替他做的。不能让孩子们去送死……”

    “都别说了!”蒙烽道:“师娘,没你的事!”

    蒙烽上前拈了个纸团一晃:“这个阄,算我爸的。”

    蒙建国道:“放回去!!蒙烽!”

    蒙建国不由分说伸手去取纸团,闻且歌拿着纸盒朝旁边一让,说:“将军,你的机会没了,蒙烽的怎么算?”

    刘砚也拿了一个纸团:“这是我帮蒙烽抓的,我们俩随便一个抽中,都是我留守,蒙烽去。”

    赖杰看着闻且歌,闻且歌笑道:“抓吧,你不会失望的。”

    赖杰点头,沉默地拿了一个纸团。

    李岩也取了一个,枫桦红着眼圈,俯在他的肩头大声哭了起来。

    李岩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安慰。

    盒里还有一个纸团。

    “开吧。”闻且歌拈起最后一个纸团,礼貌地说:“谁先开?”

    赖杰打开纸团,空白,蹙眉道:“怎么回事?闻弟?!”

    闻且歌笑了笑,作了个“嘘”的手势,说:“先全开完。”

    李岩把纸团交给谢枫桦,示意她打开,空白。

    谢枫桦晕了过去,李岩忙道:“枫桦!”

    他把她抱到墙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闻且歌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枫桦,继而转头望向蒙烽。

    蒙烽和刘砚彼此紧紧拥抱着。

    “你先开。”蒙烽小声说。

    刘砚依在蒙烽肩前,蒙烽搂着他摇了摇,刘砚打开纸团,空白,随手扔了。

    蒙烽打开纸团,空白。

    “闻弟。”刘砚侧过头,视线从蒙烽手上的纸条移向闻且歌双眼,他的声音发着抖。

    闻且歌眼中带着恳求的神色,双眼中噙着泪水,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很愉快。他不易察觉地朝着刘砚摇头,仿佛在求他什么都别说。

    闻且歌修长的手指头揉了揉纸团,打开,里面是一个心型的符号。

    “是我了。”闻且歌从军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看了众人一眼,交给蒙建国。

    蒙建国接过,闻且歌转过身,面朝他们,后退着缓缓行走。

    “再见,闻弟。”张岷道。

    “再见。”闻且歌点头道:“岷哥,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

    赖杰吼道:“不!刚才的不算!重新抓阄!他作弊了!”赖杰追上去,闻且歌一个侧身,跑上钢桥,吼道:“蒙烽,帮我抓住他!”

    “闻弟!”赖杰吼道:“你不能去!”

    他抓着闻且歌,闻且歌冷不防一个肘锤击在赖杰太阳穴上,把他击昏,继而抱着他,缓缓放在地上。

    “刘砚,再见!我赎罪了!”闻且歌远远地喊道:“李岩!祝你们新婚幸福!好好对枫桦!头儿!蒙烽!加油!”

    刘砚吼道:“闻弟!你在变魔术么?!”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闻且歌跑进涡轮室。

    “涡轮室能流开启。”

    泥沙一瞬间在海底飞扬,所有水泵同时嗡鸣,轰然震响。

    埋藏在深海中的统战部再次缓慢倒置,一大半悬出海沟边缘,地板朝着西侧倾斜,整个第六区恢复水平后,向圭纳海沟一头坠了下去。

    枫桦睁开双眼。

    涡轮室反冲作用力开启。

    巨大的第六区在深不见底的海沟上空缓缓下坠,涡轮室内喷发出的水流不住推动这庞然大物,灯光开启,照亮了方圆十里的深邃海底裂口。

    第六区持续下坠,顶层释出六个大型气囊,缓慢充气,犹如雪白的降落伞,又如同末世方舟飞艇上的巨大气球。

    闻且歌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海底都在不住颤抖。涡轮室反向喷发出一道气流,将统战部本体推向高处,继而在黑暗的海沟中缓慢下坠。

    闻且歌执行完任务,走到涡轮室的边缘,隔着玻璃窗打开圣经,看了一眼铺在书中间的雪白的信,娟秀的笔迹,继而抬头,目送第六区缓缓飘向海面。

    “闻弟。”刘砚低声道:“再见。”

    通讯器里传来闻且歌的声音:“别告诉她,刘砚,再见。”

    涡轮室坠入海沟,通讯器断了,唯余电流的沙沙声响,继而彻底沉寂。

    2013年5月13日。

    21岁的闻弟以自己的生命上演了最后一场魔术,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华丽谢幕,离开了我们,独自前往寂寞,冰冷的深海。

    当我想揭穿他的把戏时,他恳求我“什么也别说”,只交出一封信。

    信上说,很久以前他听从林木森的吩咐,害死了两个人,他们的名字,闻弟还记得,心里一直不安,所幸枫桦开导了他。

    他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了,他列出名字,请求蒙建国想办法找到那两个人的家属——如果这些人还活着的话,把他绵薄的抚恤金均为两份,分给他们,并代他向他们道歉。

    闻弟,走好,你不仅赎了罪,更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伟大。

    你的魔术虽然只有五个纸团,但我将永生铭记这场有史以来最绚烂的表演。

    当你摊开手的那一瞬间,纸上的图案,就像千万朵繁华焰火在黑暗中怒放。令我们在飘荡着灰烬的长夜里,看见星辰与大海间的一抹曙光。

    ——中卷?灰烬长夜?End——

    作者有话要说:

    48

    48、谈判 ...

    2013年6月1日,儿童节。

    离第六区浮上海面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很久,还记得回到海面的时候,天空放晴,风暴过去,海里到处都漂浮着丧尸章鱼死亡的肢体。

    幸亏这里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对它们没有兴趣。

    危机来临,这次统战部的沦陷仿佛是某个信号,人类的结局将近,公海基地里的所有避难者人心惶惶。他们中有许多都是第一批撤退的,没见过大陆上的景象,只能通过报纸与电视得到一组又一组的数字。

    当怪物出现在海面的时候,他们才开始真切感受到真正的末日。

    所幸枫桦撰写了一篇文章,平息了许多人心中的不安。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周上将被撤去职务,蒙烽的老爸提升为中将,接手他的工作。所有参战人员军衔都获得了提升。牺牲兵员的家属得到抚恤。

    半个月以来,民众的意见空前一致,不计代价,发动长夜计划。

    但这需要所有避难基地的同时配合,以及联合国人道救援组织的签字。

    情况似乎非常棘手,避难人员的责骂,联合国的压力,更有无数揣测被加在蒙将军的身上。

    他很难抉择。

    这些日子里,公海基地正在缓慢恢复正常,我们在第五区待命

    “新婚快乐——”

    “谢谢。”李岩笑着说,举起手里的杯。

    飓风队所有成员外加张岷与决明前来聚餐,赖杰买了啤酒,在食堂最边上的一桌摆上吃的,权当在非常时期为他们举行一场婚礼。

    “第一杯祭我哥。”李岩道:“刘砚说了,是他令我们聚在一起。”

    “对。”刘砚伤感地笑了笑,回首往事,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李嵩指路,单靠蒙烽的一把枪,六发子弹,或许他们早已死在茫茫大地上,不知埋骨何处。

    早已死去的李嵩就像命运轮盘的第一颗滚珠,为他们开启了红蓝格中的一扇门。刘砚与蒙烽认识了张岷、决明、林木森、胡珏等人,还有谢枫桦。来到永望镇,最后认识了赖杰,还有……闻且歌。

    “命运真是一件神奇的事。”蒙烽道:“当初我根本没想到,今天大家会坐在这里。”

    赖杰:“别他妈娘们唧唧的,喝!”

    他们干了杯,谢枫桦斟酒,李岩举起杯,说:“第二杯敬闻弟,他是大男人,我是小男人……”

    蒙烽:“怎么一杯就喝高了,说的什么稀里糊涂的。”

    谢枫桦笑得打跌:“他一直不会喝酒,我来吧。”

    “不不!”李岩推开谢枫桦的手,说:“闻弟成全了所有人的幸福,他是大男人,我……回来结婚了,我对不起他……当初还说好……结婚请他当我的伴郎……”

    谢枫桦道:“好了,我来说。”

    枫桦祝酒,众人举杯。

    “我们的归宿是星辰大海。”谢枫桦噙着泪,哽咽道:“闻弟……只是比咱们先走了一步,过个五十年,天国再相见。祝先走的闻弟过的开心,干杯。”

    刘砚:“干杯。”

    张岷:“干杯。”

    数人推杯换盏,喝酒吃饭。婚宴吃完,蒙烽喝得醉醺醺的,搭着刘砚肩膀回房去。

    “今天赖杰脸色不太对。”刘砚道。

    蒙烽:“哎——他触景生情,伤感了伤感了!大家都成双成对,他没老婆啊!!”

    刘砚:“……”

    刘砚把沉重的蒙烽放倒在床上,单膝跪地,躬在床边解他的靴带,给他脱军靴。

    蒙烽视线一转,刘砚蹲下去了,他看不见人,忙叫道:“老婆呢?老婆你去哪啦!”

    刘砚:“我在给你脱靴子!”

    蒙烽道:“过来过来……”

    刘砚看着蒙烽,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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