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别骗我(1 / 2)

纸活 怀愫 0 字 2021-04-05

怀愫/文</p>

白准轻轻捏着鼻尖, 眉头一皱侧过脸去, 霍震烨只好先把那个纸扎丫环摆到天井。</p>

他把这丫头立在天井里时, 突然想到那人既然能用这丫环的眼睛偷看,那现在这一只眼也还是能用的。</p>

霍震烨一边假装摆正纸人,一边伸出手指“扑”一声, 把纸人的另一只眼睛也给戳“瞎”了。</p>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全屋子的纸人都抖了一下。</p>

满屋纸人肃然,一时纸竹无声, 风吹过檐下阿秀用小汽水瓶子穿的玻璃风铃, “叮叮咚咚”一阵乱响。</p>

“我把那店扫荡了, 纸扎都烧了。”</p>

白准轮椅滚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桔子口味的。</p>

霍震烨跟在他身后:“那人谁啊?”一边问一边接过汽水瓶子,用牙咬开瓶盖, 再递回白准手里。</p>

白准嘬了一口,沁凉爽快,他眯着眼打了个嗝:“是我师兄。”</p>

……</p>

“你还有师兄?”他还以为白准这古怪脾气,是不会有同门的。</p>

“我入门晚,师父收下我时, 他已经能独当一面,我拜师几年之后, 他就自己出去闯荡了。”</p>

“那怎么是你当门主?”</p>

白准眼睛一眯:“我比他强。”</p>

霍震烨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p>

“他回来过一次,”白准像是想什么, 嘴角微带一点笑意,“我师兄以前对我是很好的。”</p>

他那时才刚入七门,什么也不懂,但一入门师父就替他开了眼,已经能看得见那些东西了。</p>

七门司调和阴阳,抚慰亡魂。师父又是个什么都爱管的烂好人,什么鬼求上门,他都要超度,一到夜里就不得安宁,窗户上飘着吊死鬼,水缸里浮着淹死鬼。</p>

“那时候我们还住乡下,四面都是农田,别家院子有门坎,我们的没有,怕他们跳进来不方便。”</p>

乡下人家若是夜里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千万不能开,说不准是鬼想门坎。</p>

霍震烨本想问问什么“他们”,回过神来吁了口气。</p>

“你知不知道最烦的是什么鬼?”</p>

霍震烨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知道:“你说。”</p>

“最烦的是痨病鬼,咳嗽个不停,偏偏一咳嗽就吹冷风。”白准最怕冷,到哪儿都要抱着小火炉捂手。</p>

分明是厌恶的口吻,可又带些笑意,霍震烨想他应该是很喜欢那段时光的。</p>

“是他带我入的门。”师兄十七八岁,夜里陪他一起睡,偶尔还给他去集上买糖人。</p>

“那后来呢?”霍震烨干巴巴的问。</p>

“他出门大半年,本来是历练,可很久才回来,还跟师父大吵一架,自己跑出去了。”</p>

“为什么?”</p>

白准摇头:“不知道,师父到死,也没告诉我。”他继承了七门,还以为师兄怎么也会回来给师父上柱香的,可他没有。</p>

这就是为什么,柳二说要给韩三烧柱香磕个头,白准愿意替他画一张脸的原因。</p>

白准竹轮椅滚到天井前,目光幽幽望着那个纸扎的清朝丫环,抬抬手:“烧了吧。”</p>

霍震烨把那纸丫环点燃,丫头的绿衣红裤因火光“簌簌”细响,倒像衣裳摩擦发出的声音,“哔啵”一声烧成两断,成了一堆灰。</p>

眼看落日一点点滑下去,余晖消失在城隍庙大殿的檐翘后,白准进了庙门。</p>

庙祝穿件蓝袍,早早就等着白准进来,恭敬迎他:“七爷,东西都预备好了,劳烦您。”</p>

白准颔首:“知道了。”</p>

庙祝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霍震烨,有些吃惊,每岁三巡的纸献,都是白七爷一人扎的,怎么今天还多带了一个人来。</p>

可他看白准并不解释,也不再问:“给您预备了足够的细蜡。廊下有炉子烧着热水,东西都是干净的。 ”说完就顺着长廊离开前殿。</p>

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纸竹香案,案上还插着一根细长细长的蜡烛,四下廊中都点起油灯,殿内殿外烛影幢幢。</p>

霍震烨将白准推到竹纸边:“我能替你干些什么?”</p>

白准指指地上竹条:“劈竹丝。”</p>

“有用?”</p>

“没用,让你练手罢了,你一个学徒,还想沾手迎神献纸?”</p>

嗬,还嫌弃他手笨,霍震烨的刻章可是连霍老头子都要赞一声好的。</p>

但他老老实实低头拿起竹刀,学着白准的样子,劈下一根竹丝。</p>

白准的竹轮椅滚到香炉前,先点香敬神,再用香点燃那支长蜡。烛光的一点微光,在空地前投下一个光圈,光圈正中就是白准。</p>

他先取长竹条,立骨。</p>

竹条在白准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凭着他的心意弯曲、转折,一根缠绕一根,根根竹条很快就扎出底盘身架。</p>

竹骨立好,就是画绢衣。</p>

神像纸献用的不是普通纸张,而是轻绢,要勾云画符,贴金带闪,绢衣才是最费功夫的。</p>

霍震烨就坐在石阶上,一边劈着竹丝,一边抬头看向白准,他在那个淡淡的光圈中,指尖翻飞,目光虔诚。</p>

似乎就要与那光圈融为一体,圈中除了烛火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p>

霍震烨舔一舔唇,他打破这寂静:“你要不要喝热巧克力牛奶?”</p>

白准刚拿起轻绢,突然听见霍震烨的声音,恍惚回神。每次这个时候,前殿悄无人声,除了神像灯烛,只有他一个人。</p>

他侧脸看向霍震烨:“好。”</p>

霍震烨找来炉子升火煮牛奶,又往小炉里扔了两块巧克力,很快巧克力的香甜味就从壶盖溢出来,冲淡了殿中的檀香。</p>

霍震烨倒了一小杯热牛奶巧克力给白准,白准捧在手心里,眯着眼睛吸上一口,还未喝,身子就已经暖了。</p>

这才觉得指尖发冷,膝盖上的软毯也抵挡不住穿堂风,小小一口,热意流向四肢百骸,竟比酒还管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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