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刮起了北风，我们一行人点起火把，冒着严寒，继续往边城前进。

我本来昏昏欲睡，几乎睁不开眼了。忽然感到一件冰冷的东西钻进了脖颈，浑身一哆嗦，终于精神了起来。一伸手，我抓住了一片下落的雪花，它是板板正正的六边形，好像特制的冰雕。

这个世界的雪居然是这样的?我有些吃惊，这也太出戏了！在我看来，这个游戏里，论是山川河流还是日月星辰，论是人物建筑还是花鸟走兽，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不同，怎么偏偏下的雪是这个德行呢？

“好疼。”我正研究六边形的雪，前边符婉被雪片砸中了。她原来也第一次见这样的雪花，像惊弓之鸟一样惊呼，“这是飞镖吗？”

很快，陈盛和牛六也发现了情况不对。“这是什么雪?怎么这么奇怪。”他们说。

就在我好奇心点燃一刹那，奇怪的雪骤然下大了。六边形的冰晶砸在地上，一层叠一层，发出了碎玻璃一般的声响，我们四个人不伸手抱住脑袋，以防被凿暴栗。

“不对，不对。”陈盛最先想到了原因，“这不是普通的雪，这是邪术，有人在阻止我们前进。”

我顿时警觉起来，心想“邪术?这不就是游戏里的特殊技能吗？谁在与我们作对?”

眼看怪雪越下越大，雪片越来越重，越来越锋利，我喊其余三人赶紧找地方躲雪。

恰巧路边有所破庙，一下被符婉发现，我们当即逃了进去。

前脚刚进屋，天空就像倒塌般轰鸣起来。碗盘大的雪晶，被顷刻倾下，在庙门口的空地上扬起了一阵白雾。个别零碎的雪花，像失控的车轮一样滚进庙来，扎得柱子上，神龛上，蒲团上到处都是。它们正如符婉先前描述的一样，根本就是飞镖。

我不由开始担心庙外边的马匹，不知道它们的厚甲能不能抵住这些锋利的轮。直到庙梁被积雪压断了，瓦片伴随着雪片撒了进来，我才意识到，真正需要担忧的，还是我们自己。

好在怪雪很快停了，我们四人没有被掩埋。撩开庙顶挂下来的椽子往外看时，荆棘般的碎雪挡在了庙门口，足足有一膝盖厚。

人若在这样的雪地踏上一脚，拔出来时，必定是满腿血迹。路恐怕赶不成了。

陈盛变得沮丧且愤怒，恨恨骂到：“又是这场雪，又是这场雪，十年前，我爹出征，讨伐邪魔歪道，也是败在了这样一场怪雪上……”

十多年前针对邪魔歪道的战争，在我看来很可能就是爆发于玩家和NPC之间的战争。这么说来，那场雪是玩家用技能召唤的，而今天这场雪应该也是如此。我猜测，一定是公司见我久久没有赶往报信，让某个掌握这项技能的体验员，降下这场雪来迟滞朔州军的行动。

我心情舒坦了不少，在破庙的蒲团上，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陈盛的脸色十分忧愁，他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的望着我，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我对他解释说，“你放心，下了这么场雪，相信朔州军那边，也不能正常赶路……”

“会长。”陈盛打断了我，“我们被包围了……”

他引导我出庙门去看，雪地里黑压压的一片，数不清的山贼包围了我们躲雪的小庙。他们都穿着特制的木板鞋，勉强能在冰刺上行走，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陈盛拔出刀，向山贼叫阵，“黄胡子，我知道是你在搞鬼。你这个邪魔歪道，有本事跟你爷爷来单挑。”

山贼的阵型于是列开了一条缝隙，几个头目来到了阵前。我向他们望了又望，却没发现黄胡子的踪影，只有一个精瘦的类似军师的人物，处在众山贼的中心位置，他一眼认出了陈盛，并没有回应他的叫阵。

我赶紧拦在了陈盛身前，向那军师表明自己身份，希望他能带黄胡子来见我一面。

“你是谁?”他问道，“赵征?没听说过。”

“边鹰会。”我解释说，“在莺语楼，你们大王和我一起聚义举事，你怎么能没听说过?”

军师想是听说了一件最莫名奇妙的事，摸了摸自己脑袋，终于彻底否认了我的说法。“你别胡说，我们大王近年来从来没下过山。你们几个仗着谁的势，敢和笔尖山做对?我叫你们血债血偿……”

随着这个军师一声令下，山贼们嘶吼着，像潮水般冲我们涌来，踏得满地冰刺，嘎嘎作响。

我赶紧返回庙中去取武器打算反抗，并嘱咐符婉和牛六快到神像背后躲藏。等我在到庙门口时，陈盛已经束手被擒了，十多支长枪像刺墙一样向我挺来，让我根本法反击。

很快，我被他们逼到了墙角一隅，枪尖像人体描边一样在我的脖缘、腋下、四肢附近扎落，把我固定在了墙上。

战斗失败。我终于明白这款游戏是多么写实了，它比三国演义、水浒传还要写实，在一支军队面前，再强大的个人武力也是毫作用的。

山贼们抓住了我，没有继续搜寻牛六和符婉，也没有去牵门口拴着的马。他们还不知道这些马的特别之处，根本想不到它们可以抵御刀枪，何况区区冰棘。

我被他们装在门板上，像滑雪橇一样送往了笔尖上。一路之上，冰封百里，倒房塌屋，随处可见，牛羊及人的尸首就像随处丢弃的垃圾，哭喊之声从村落的废墟里传来，令人掩涕。

召唤这场雪灾的人，论是玩家还是NPC，都可以说是罪恶滔天了。

我独自一人被压上的聚义厅，空空荡荡，没有一人在里边，完全不知道这伙山贼要干嘛。

我不住叫喊黄胡子，希望他能出来见我一面，但是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一直到晚上有人送饭过来，我一直都在大厅里独处。看起来，山贼头子们根本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