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龟年带我离开大殿后，没有急着去参观街景，而是来到了近处的一座瞭望塔。早有仆人放下升降梯，把我们拉上塔顶去。

在这里俯身眺望，整个小镇尽收眼底，路上行人稀疏，灯火阑珊，夜已经深了。

依照建筑形态的不同，小镇大概可以分为三块区域，由外向内呈环状分布。

最靠近大殿的中心区域，建筑华美，灯火最多。即使到了这个时间，这一带的可见度依旧很高，女人们穿得花枝招展，在各自的窗口搔首弄姿，有的还眼巴巴地往大殿方向张望，十分奇怪。

往外望二百五、六十米，则到了小镇的另一个圈层。这里再也没有了任何奢华的气息，多数屋舍一片漆黑，街道上偶尔挑着几盏孤灯，是给夜班者提供宵夜的摊位。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两个独行的人，匆匆地掠过街道，从一扇门出，又从另一扇门进，暇留恋于夜色。

看得出来，第二圈的居民就是我白天见过的店商和铁匠，或许还包括别的行当，她们是整个小镇的支柱，一群忙忙碌碌，于外界乃至再外界的普罗大众没有太大不同。

如果极力远望，还能看到小镇的第三圈层。能否发现这一圈层，取决于月光和该处的地形。在李龟年指引下，我望见了林场边缘的帐篷地，那里有一处篝火，照亮了周边小范围的地域。正是这样的帐篷、茅草屋、岩洞、乃至露天营地，构成了小镇的底层社区。这些建筑或者场所，断断续续的分布在小镇周围，有的建在高地，有的扎在湖边，还有的深入林地，行踪不定，不可捉摸。

非常明显，李龟年的这个小世界也是社会分层的。第一圈的贵妇和第三圈的拾荒者，显然判若云泥，不过她们却有着共同身份，都是李龟年的奴隶和玩偶。

登上瞭望它纵观全局，是今夜之旅的开端，李龟年要带我走遍三个圈层，以便于向我展示他的王国的全貌。

我们乘坐由女仆操作的升降梯回到了地上。离开女人们的簇拥后，他独自带我走向了街道。

我们的踪迹很快被大街两旁的富贵女人注意到，她们优雅地探出窗户，深情凝望，目送李龟年直到目光所不及处。一连整条街都是如此，仿佛在欢迎最红的明星，却比欢迎明星要安静、得体许多。沾着李龟年的光，我也感受到了这些女人目光中的极致的柔情，淡淡的犹如月光，令人身心舒畅。

与走在街道上的女子邂逅，则更是一件奇妙的美事。与我设想的不同，在这里并没有发生任何如同宫殿中的荒淫事。女人们看见他的到来，乖巧地闪在两旁，静静地用笑容和热切的目光回应他的每一次瞥见，就仿佛是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一般。这画面唯美而高贵，却处处显露着暗示，随便哪个女子的神态，都像是遇着了自己的初恋，以至于让我确信，她们不会拒绝李龟年任何心血来潮的要求。

“伫立远视，而望幸焉。说的就是这个状态。”李龟年等闲地对我解释，“为了营造这个气氛，我可是废了不少脑筋。最开始我一上街，就被她们像拉皮条一样的伺候，实在太难受了。”

强迫一群女人供自己享乐，还要玩出这种若隐若现的暧昧来，我觉得李龟年实在太会玩了。我非常疑心，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龟年说：“强迫？这可不是强迫。你不要污蔑我们纯真的关系，任何强迫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条街上所有女人都是发自真心地爱我的，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男人，也是为她们优越生活条件和极高社会地位的唯一保障。”

李龟年的话让我想起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个名词。由于奴役者相对于被奴役者几乎是所不能的存在，前者最会爱上后者，甚至还要为抢夺后者的关爱而相互吃醋。很显然，富贵社区的女子都是这个病症的受害者，现在即使放她们回家，她们也没准不愿离开了。更有甚者，不但不以被奴役为耻，还要为虎作伥，在卧龙岭设黑店抓捕我的“猎户妻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女人要混入小镇富贵阶层，光爱上李龟年还不够，还得受到种种规矩的约束，甚至要接受年度的考核。李龟年已经制定了足够多的制度，来把她们变得淫荡而优雅，尽量满足自己的意愿。但这样的顶级体验，在李龟年看来还是过于单一，所以他认为保留平民阶层的存在非常必要。

随着交谈的深入，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小镇的第二圈层。这里的居民，对李龟年的态度就各不相同了。

“赵征，我们很久没一起吃小馄饨了，要不去小吃店看看？”李龟年忽然向我提议。

“不，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看看也好，闻闻香气，回味回味当年。”

我心想，莫非小吃店是带我参观的重要一环？于是赞同了他的提议。

我们找到了一家位于街道拐角处的小吃店，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开店的老板娘三十五六岁年纪，一见李龟年骤然一怔，呆住不动了。

店里的三五个顾客随即也发现了异样，有的当即起身走了，有的却故意挨近身来，向李龟年套近乎。

“出去。”李龟年一下把套近乎的哄走，然后他又要求老板娘继续营业，就当我们俩是普通客人一样。

老伴娘愁容满面，却也不得不假装事，继续手头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