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1 / 2)

待徐谙温书罢了,恰值子时。

他甚少习得这样晚,可今日是寒衣节。目极浮云色,心断明月辉。他在东山烧尽了黄表纸,泼尽了坟前酒,而后便将余下的白烛与线香带了回来。

灯烛价贵,白日若心静,自然可以事半功倍,亦须非要于夜半挑灯装出幅刻苦模样来。可是今夜他辗转反侧,躺在榻上声地望着房梁,思来想去到底难眠。

怪只怪,这衣颈间氤氲未散的香烛气沉凝渐郁,直熏得他眼眶酸涩。

于是徐谙翻身坐起,重新点燃了那根未烬的白烛。

十月初一,正是深秋初冬交叠之际,一到夜间总有寒风阵阵,侵人骨缝。徐谙严严实实阖上了门扉与窗扇,又披了件飞燕草蓝的裋褐外衫,而后便静坐于书案前翻开了《礼运。

“……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也,欲一以穷之,舍礼何以哉?”

烛光摇曳,少年垂首伏案的身影映在了瓦墙之上。倏忽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幽风,将光与暗的边界搅得交结成一团,书页上的墨字也模糊了一瞬。

徐谙皱了皱眉,不过只顷刻,便又定下了神。

“……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

蓦地,吱呀一声。

徐谙抬头看去,却见书案右前侧的两面窗扇竟都被风吹开了。

树摇叶又落,淡月照三更。更漏长,枕箪凉。徐谙不禁打了个寒噤,奈之下,他复又起身,一手拢着外衫,一手去阖窗扇。

夜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书页被吹得翩然而飞,萧萧簌簌间,终究飞停至他从前批注的一行小字上。

子不语怪力乱神。

此刻,蜡已燃去过半。四下旁人,寂寂掩窗扉,少年人早已习惯了数个这样的黑夜,并不以为有何可怖。

然而,就在徐谙转身回首的刹那,案上的一点烛光倏然湮灭。

整间屋子都陷入了死气沉沉的暗色中。

见状,徐谙的呼吸不由滞了一瞬,暗道怪哉。可他还是十分镇定地摸出了火折子,借着那簇微渺的火光行至烛台前,欲将一切重归安定。

就在他将要触及灯丝前,只闻一阵馥郁香气,拂面而来。

那香并不似寻常女儿家的胭脂香粉一般熏得人又晕又醉,反而像是以秋露为引,初雪为底,冰霜为芯,研磨深埋数载方才能制出的上品冷香,教人闻了如坠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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