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衣出巡,剑斩破五(1 / 2)

国师不修行 十万菜团 4274 字 7个月前

木院,四季阁的后方有一片竹林。

竹林掩映中,乃是一方清泉,四周以白石砌成,池子不大,但因底部有泉眼,故而四季清冽。

每逢盛夏,气候炎热时,徐修容会经常来泉边小坐。

此刻,她静静坐一方被太阳晒的温热的白石上,手边放着一双白袜。

两只精巧的玉足垂在池边,浸润在泉水中,白皙指缝间清水流淌而过。

一尾金鱼尾部靠近,小心翼翼触碰,女监侯却恍然未觉,只是低着头,双手摩挲着一条吊坠。

“师尊!”突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一袭荷叶罗裙,脸蛋略显婴儿肥,头发在脑后绾起一个发圈的吃货少女猛地窜出,双手做出张牙舞爪状:

“我一想,您就在这呢。咦,您又在看这坠子啊。”

沐夭夭嘀咕道:“看着也不很值钱,难道是厉害法器?”

她知道,自家师尊一直戴着这吊坠,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徐修容给她吓了一跳,瞪了一眼,手指合拢,将古朴玉坠攥在掌心,淡淡道:

“说什么坏话,这可是你师祖留下的物品。”

“国师大人的遗物?”沐夭夭猛地吃到大瓜,好奇不已。

“不是遗物!”徐修容强调道:

“恩,你可以理解为护身的小法器,并不强,如今也早已没了用处。”

她有些怀念地笑了笑,说道:

“那还是当年,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外出江湖历练,国师赠送的坠子,若是遇到危险,可以用这個祈求国师的名号,他便会赶来。其余几个监侯也有。”

“这样啊。”沐夭夭蹲在她旁边,恍然大悟。

便听徐修容继续说道:

“国师昔年游历四方,说起来留下了不少这种坠子,只是他仙逝以后,这法器也就没有用处了,只能留作念想。你日后游历江湖时,若遇到有人携带类似的东西,可以稍作照拂。”

沐夭夭懒洋洋地撅着屁股,手指在泉水上画圈:

“江湖啊……懒得去。”

徐修容瞪她:“你这惫懒模样。”

各大派弟子大多有游历江湖的流程,这是规矩。

沐夭夭嬉皮笑脸,一阵插科打诨,然后眼馋地看着清冽透明的泉水,干脆脱了裙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水花四溅。

徐修容抬手挡住飞溅的水滴,看了少女一眼,感慨道:

“也快长大了啊。就是没个女孩家文雅的样子,这样以后怎么嫁人?”

沐夭夭就很不服气,噘嘴道:

“师尊您这么美,不也一直没找男人。”

徐修容啐道:

“粗鄙之语,本侯乃是一心向道。”

还不是眼光高……

也是,师尊可是见过国师大人那种镇压一个时代的人物的,如何还看得上旁人?

沐夭夭心中嘀咕着,不再用话刺痛老处女。

“好凉快,师尊你也泡一泡吧。”吃货少女乐颠颠地扑腾玩水,没心没肺。

徐修容拗不过,将吊坠戴在脖颈上,继而除去衣裙,白腻腻的一方玉人,滑入泉水。

沐夭夭狗刨过来,有些羡慕地瞅瞅后者胸口的坠子,说道:

“师尊你好大呀。”

徐修容抬手一个头皮削过去,脸颊蓦地一红:

“等下考校你功课。”

……

……

青莲小筑。

艳阳穿透桃树枝叶,斑驳洒落。

季平安坐在藤椅上,伸手取出锦袋,解开绳口,倾倒出一个白玉轮盘,只见其上一枚光点呼吸般闪烁,荡起层叠涟漪。

“咦。”他略显惊讶,“神都城内有故人之子么?”

这白玉轮盘,便是连通了诸多玉佩、坠子、玉牌等零散物件的法器。

正所谓人情债最难还,不考虑毫无准备的离阳那一世。

单国师那一生,无论前期与神皇结伴打天下,还是后来定鼎天下后,游历四方。

都难免结识一些人,承一些恩。

故而,便有了散落四方的玉坠,有的恩情已经还了,便已收回。

有的没有。

巅峰时候,他凭借这白玉轮盘,搭配“大衍天机诀”,足以感应到九州方位。

但重生以后,只有养气巅峰的他已难以驱动这法器,便是有人呼唤,距离远了也完全收不到。

这次有了反应,只能说明,手持玉坠的呼唤者就在神都,距离他足够近。

“是江湖人么。”季平安想着近来,从各大州府涌入神都的外地人,有所明悟。

心中已有了打算,他将轮盘揣在怀中,没有系腰带,回到屋中换了身普通的长衫,从墙上摘下斗笠。

返回院中时,瞥见摆放在棋盘上的符纸,想了想,回复道:

【谬赞】

等了一会,女剑仙没有回消息,季平安一时不大确定,这算是对话结束,还是嫌弃自己没有立即回复生气了。

……

……

伴随入夏,城内的一株株大树也枝繁叶茂起来。

易容后的季平安戴着斗笠穿过人群,偶尔还能听到周围民众议论大赏的声音。

他按照白玉轮盘指出的方位,走了一阵,终于大概锁定了一座客栈,却没有贸然走过去。

而是在附近找到了一家生意稍显冷清的酒楼。

店内伙计瞧见客人上门,将皂巾往肩膀一搭,笑道:

“客人吃饭还是有约。”

季平安说道:

“雅间。叫你们掌柜过来一趟,就说家人寻他。”

伙计一怔,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摸不准状况,当即将季平安引入二楼一个隔间。

不多时,外貌平庸的酒楼掌柜敲开门,上下打量这名不速之客,迟疑道:

“您是……”

季平安放下茶盏,报出一个地址,淡淡道:

“叫韩八尺调查清楚了,明日此时,前来见我。”

……

“属下见过执剑人。”

隔日,当韩八尺匆匆走进隔间,验证身份后,瘦削的老者腰背深深躬起。

“坐吧。”冷淡的声音。

韩八尺这才抬头,眼含尊敬地望着桌旁年轻人的侧脸。

小心翼翼走到对面,屁股沾了一半凳子。

季平安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

“这次赚了多少?”

韩八尺堆起笑容,伸手张开五根手指,道:

“赌坊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兑现,不过大人要的话,属下这便……”

季平安说道:“你自己留着吧。”

在大赏前,他给神都隐官递了个消息,大概是一些对比武胜率的预测,其中包括他,也包括其余人。

目的也不是赚钱,算是随手为之,给暗网这帮人一些好处。

恩威并施,这是上位者驭下的核心。

上次斩了韩八尺的义子,这次再给些好处,才可令这帮人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韩八尺忙要推辞,便见斗笠年轻人已开口:

“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老隐官神色一正,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回禀道:

“属下已差人对那家客栈的住户进行了筛查,其中名录简要记录如下,只是时间太过匆忙,未能完全摸底。只从案牍库中调取了部分资料,并对其中部分人近期行踪进行了调查。”

季平安扫了眼在那纸上的名字,一个个看过去,最终锁定在项氏兄妹上,说道:

“这两人,怎么回事?”

韩八尺回想了下,说道:

“此二人,应是澜州广安府,项家堡人。”

项家……季平安眼底流露一丝追忆,记起了一桩旧事。

昔年与神皇领兵,行经广安府时,曾承了当地项家堡主的帮助。

后来,自己游历江湖时,曾途径广安府,前往留给了那时的堡主一枚玉坠。

一晃这许多年过去,当年的老堡主早已死去。

所以,这是后人?

韩八尺继续道:

“项家堡主约莫三四年前,于一场江湖争斗中身死,项家堡一脉被打散,死伤了许多人,凶手乃是聚贤庄主王伦,只有部分族人出逃,按照年纪算,便是这两兄妹,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名老仆,名为项洪,乃是上任堡主的亲信。”

季平安皱眉:“聚贤庄?”

韩八尺解释道:

“此乃中州江湖里一个帮派,插手一部分漕运的活计,与当地官府有些背景,名为聚贤,实则收拢大量江湖恶匪,其中多有作奸犯科者,庄主王伦破五境界,手段狠辣,颇好美色,恶贯满盈。

“只是中州毕竟距离朝廷太近,故而此帮派只在中州边界活动,这几年不断将生意朝澜州转移,攻打项家堡,也与扩张势力有关。”

澜州,乃是中州以南,江南水乡所在,其繁华程度不逊于神都。

若论水深,还要更甚。

与紧邻的越州一样,都是江湖人聚集的地界。

韩八尺继续说道:

“此次聚贤庄主也前来神都,观摩大赏,不过更重要的目的,还是与朝廷京官打点,根据属下帮派的汇报,那项家老仆这些日子在暗中跟随聚贤庄的人,疑似复仇……”

季平安听着对方的汇报,心中渐渐明了:

聚贤庄主王伦数年前为扩张势力,屠了地头蛇项家堡,堡主幸存的子女前来神都,准备复仇。

这种故事,在他过往的人生中见过太多。

而选择在神都动手,大概是因为本地聚贤庄势力最弱?

不重要,但以情报中项家主仆三人的修为武力,想要复仇难如登天。

所以,祈求是为了这个?

想必,当初家破人亡时,项家后人便已尝试过祈求玉坠了吧,只是那时候他已重生,自然无法收到。

有了诸多线索,以及那枚自己赐予的玉坠作为“媒介”,季平安当即开始占卜,确定猜测。

这就是星官途径的方便之处。

只要前置信息足够明确,他甚至不用当面询问,也可以通过占卜确定猜测的真实性。

而结果不出预料,猜测为真。

韩八尺瞧着对面的执剑人忽然闭上双眼,便耐心等待起来。

片刻后,季平安睁开双眼,平静说道:

“聚贤庄此次入都城之人,可有良人?”

韩八尺隐隐猜出他想法,说道:

“此次,聚贤庄约莫来了三十人,皆为庄主心腹,死有余辜。”

季平安淡漠点头,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那就死吧。”

韩八尺道:“今晚,聚贤庄会设宴吃喝,宴后是个好机会。”

身为隐官,老头子岂能不关注这帮江湖势力?

始终在派人盯着,故而,当即给出情报。

季平安说道:“那就今晚。”

韩八尺有些为难道:

“大人,此处毕竟是皇城脚下,为防朝廷察觉,暗网在城中布置的高手不多,解决那些心腹喽啰还可,但若要杀一名破五高手,恐有些艰难。若要急调杀手过来,还需要时间。”

季平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无妨,我会出手。”

……

……

傍晚时分,暮色霞光透过客栈窗子,照亮了屋内摆设。

项小川坐在圆桌旁,缓缓地用一方丝绢擦拭佩刀,青年五官坚毅,带着一丝丝赴死的悲壮。

他没有与小妹说的是:自己刺杀成功的把握很小。

王伦能执掌一方帮派,岂是简单人物,除了武力外,心思同样深沉。

这种仇家无数的江湖人士,若当真容易疏忽大意,早死了不知多少遍。

选择今晚出手,固然为了增大成功率,但他同样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若是报仇成功,足以告慰亲人在天之灵。

若是报仇失败,恰逢神都大赏这个紧要时刻,朝廷对治安极为敏感。

那些悄无声息死了的也就罢了,但只要自己死的声势大一些。

必然会引起官府的关注,虽说聚贤庄与朝廷有勾结,但只要闹得足够大……朝堂官员那么多,听闻彼此政敌也不少。

或许,就会有人关注,借此攻击政敌。

届时,聚贤庄这种表面上为商人,实则恶贯满盈的江湖帮派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是……自己大概率看不到那一天了。

想到这,项小川沉沉吐了口气,掩藏住眼底那一丝遗憾与哀伤。

他拿起擦得雪亮的刀刃,刃上倒映着他额头的伤疤……记忆中,项家堡被屠戮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怒火熊熊,令他不吐不快。

有斩断一切的冲动。

“吱呀。”房门推开,缺了一颗门牙的老仆走了进来,换了一身劲装,腰间斜跨一柄短刃。

“洪伯,”项小川皱眉道,“你这是……”

不起眼的,腰背略显佝偻的老仆人笑了笑,说道:

“昔年我这条命是堡主救下的,如今少爷既要复仇,我又岂能龟缩?放心,我老洪这把骨头虽然朽了,但提刀的力气还是有的。”

项小川摇头道:

“洪伯,你要留下照看小妹。今晚大事若成,我自然会逃回与你们一同离开,若是不成……我需要你带着小妹藏起来,相机行事,若官府关注,或许还要你们做人证,若官府不理此事,与对方勾结,你便带她离开神都,去哪里都行,不要再想着报仇了。”

“少爷……”老仆神色复杂,想要再开口,却见青年态度坚决。

也明白自己跟上去,其实也帮不到太多。

留下才更有价值,脸上浮现哀恸。

项小川反而笑了笑:

“江湖儿女,生死离别早该看淡,只可惜我或许看不到小妹出嫁的那天。”

老仆人沉默了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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