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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柳红凝转身向楚沉风和杜旬飘二人抱歉地笑了笑,而后先是掏出了怀中李鸿岁先前给的牌子放到了桌上,才走到了竺允道的身边站立着。她看着李鸿岁那波澜不经却略带笑意的神情有些不满,而后开口道:「卢彻死了,接下来呢?宰相大人。」

那句「宰相大人」听来大有讽刺的味道,但李鸿岁对于柳红凝的忤逆丝毫不以为意,他看了站在门口的两名年轻人,不禁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而后对着柳红凝道:「但人不是你杀的。」

「是啊,不是我杀的。」柳红凝冷冷地道:「但当初你说过,只要卢彻死、并不用管他是谁杀的便罢,不是吗?」

李鸿岁的笑容让柳红凝讨厌非常:「没,不过想不到你却是晚了一步,这样的话……下一个任务,本相怎么还能容得了你去呢?」

柳红凝冷笑了一声,而后换了副寻常的神情望着杜旬飘道:「杜大哥,还不都怪你插手,这下子宰相大人不相信我了呢。」

「唉呀,感觉真是不巧!」虽然这样的状况有些尷尬,但毕竟柳红凝都将话头带到了自己身上,杜旬飘也只能仗着朋友的义气帮忙解围:「但如果不是红凝鼎力相助的话,恐怕我还得多花费些功夫呢!」

李鸿岁对杜旬飘如此地「仗义执言」感到好奇:「喔?」

杜旬飘只是淡淡一笑,道:「宰相大人,我便是皇城禁卫杜旬飘,也就是皇上下旨负责除去卢彻的人。」

「果真少年英雄。」李鸿岁轻描淡写地回应。

杜旬飘道:「除去卢彻一事本来还要多费点功夫,后来多亏红凝的计策,让晚辈可省去了些功夫,所以这件事红凝不可不算上一笔功劳。」

「嗯……」李鸿岁其实早已从属下的汇报当中得知事情的经过,但仍故作沉思一番,才道:「好吧,既然皇城禁卫都这么说了,那么,柳红凝,接下来的这件事情……比起杀卢彻一事还要更加困难,你行吗?」

柳红凝的语气很是强硬:「不管你说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或者图谋一己之私的骯脏事,我绝对奉陪!」

竺允道听着柳红凝的语气,知道她正在负气,因此也出声提醒道:「凝儿,莫要逞强。」

「爹,女儿没逞强。」柳红凝放软了语气道:「再怎么样女儿也是您一手教养出来的,总不好让门外人瞧不起自家功夫吧!」

竺允道本来也不打算对李鸿岁的咄咄逼人再如此消极,因此听了柳红凝的话也只应了一声。

李鸿岁道:「下一个月番邦要来我朝朝贡……」他看了杜旬飘一眼,而后又继续道:「他们亦趁此机会向我朝讨些东西回去,其中一项便是比武。」

「比武?」柳红凝道:「怎么个比武法?」

李鸿岁道:「届时我朝和番邦皆会有三名出手参战,其中一方人马完全不能再战时,则由另一方获胜。虽然是以『讨教』作为名目,但箇中奥妙我想我须多言。因此,我需要的是一名足以为压箱宝的人。」

「压箱宝?」柳红凝道:「真是不的称呼!」

李鸿岁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柳红凝不放:「柳红凝,你行吗?」

「我?哪有什么不行的!」柳红凝道:「那另外两个人呢?你不需要找?」

李鸿岁露出了微笑道:「皇城内高手如云,自然不必担忧。」

柳红凝朝着杜旬飘吐了吐舌道:「皇城的高手,杜大哥不就是了?」

杜旬飘苦笑了一声,而后闻得楚沉风道:「这件事情,是皇上委託李相全权处置?」

李鸿岁听了楚沉风突如其来的发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带着比复杂的神情看着楚沉风道:「没。」

楚沉风道:「规则可是由番邦制定?」

李鸿岁道:「那是为展我朝大度。」

楚沉风冷笑一声,道:「我们这里便有三个人,就这么安排吧。」

柳红凝插嘴道:「楚大哥,谁知道大人内心里在想什么主意,你这么说他还不一定肯呢。」

但李鸿岁却道:「可以!」

停了一会儿,在眾人──当然除了楚沉风以外──的吃惊目光下,李鸿岁沉声道:「但你等确定能胜任吗?──这可是攸关我朝顏面的大事。」

柳红凝不客气地道:「如果是攸关我朝顏面,为什么非要我爹或我不可,难道就没有其他高手了吗?」

李鸿岁一哼声,道:「柳红凝,你太小看竺允道了。」

「我小看的不是我爹,」柳红凝笑着讽刺:「只是不知道我爹有什么本事能让宰相大人如此费尽心机利用。」

「本事?」面对柳红凝的讥讽,李鸿岁的声音也不客气了起来:「就凭十数年前你爹可以剿灭一方叛军的数位高手这点,就值得了!」

柳红凝听到这句话有些诧异:「叛军?」

李鸿岁没有理会柳红凝的讶异,只是捻着鬍鬚道:「过去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真能担此大任?」

楚沉风道:「为何不能?」

杜旬飘看了楚沉风一眼,道:「歷年番邦都是鎩羽而归,我想这次或许也是如此。」

「希望不是意气之争。」李鸿岁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道:「这件事我明天上朝会稟明皇上,届时还希望诸位不要改变心意才好。」

柳红凝道:「就算不是大丈夫,一言既出亦是駟马难追!」

楚沉风则是哼了口气道:「那就请李相也不忘把我等三人的名字都报上去。」

李鸿岁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而后便偕同门外两名护卫扬长而去。

柳红凝连忙跑向前去关起了门,骂了声:「晦气!」而后才转身要对着大家陪笑,却看见杜旬飘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竺允道。

「欸?杜大哥,怎么了吗?」

杜旬飘看着柳红凝点了点头,而后復又将视线放回了竺允道身上,略带着犹豫的语气开口道:「是师父吗?」

竺允道沉默了好一会儿,晌久,才点了点头道:「是。」

柳红凝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对杜旬飘口中的「师父」二字做出了反应──

杜旬飘之前口中尊敬的「闻声」师父就是自己的爹、竺允道?

如果要这样推断起来,那么爹也曾经是朝廷的人了?

不、不可能吧!

不过仔细想想──拜于竺允道对自己从小的训练所赐,柳红凝冷静地很快──竺允道从自己懂事起便不断地告诫自己许多避世思想和复杂的江湖恩怨,或许便是从前在朝廷一路走来的心路歷程……

柳红凝有些怯怯地看着竺允道,又不禁想起李鸿岁方才所言的「叛军」一事,莫非竺允道曾轻描淡写提起过的,那十数年前的皇城叛变与竺允道有很深的关係?

以柳红凝的个性而言,要这么样地把话憋在心里头实在太困难了,但是眼前的气氛真的让自己法开口。

只是这样的气氛令人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柳红凝看着竺允道,杜旬飘看着竺允道,而楚沉风也看着竺允道。

然而竺允道却像是正在独处一般地出了神似的。

良久,还是由竺允道开口道:「都坐下吧!……或许事情走到这一步,也都该说清楚了。」

柳红凝看着竺允道,又看了看杜旬飘和楚沉风,杜旬飘脸上有些复杂的神情或许是人之常情,而楚沉风的眼底也藏了些自己说不上来的东西,这样的情况其实让柳红凝有些不是滋味,但毕竟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当下也只好依着竺允道的指令坐了下来。

待三人都各自坐定后,竺允道才吸了口气,朝着柳红凝说道:「红凝,爹在当今皇上还没即位前,曾在还是亲王时的府上担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侍卫之职。」

柳红凝愣了一下,而后默默地点点头。

「当时爹为了不负当时大王的信任和赏识,便也竭尽所能地替王府做事,也便是爹从前和你说过的,爹曾行走江湖好一段时间。」竺允道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一叹:「旬飘和……沉风那时年纪还小,爹亦曾指点过他们武功。而后来,在当时太后的寿宴、那次叛军的进攻时,各家亲王的护卫们以及朝廷的禁军便与叛军打了起来,可说是一场……可怕的血战。那时像我们这种卖命的武夫若有伤有死便罢,就连手缚鸡之力的妇孺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我都不知道爹有这样的过去。」听到了这儿,柳红凝不禁小声地囁嚅着:「每次听到贴提起从前就会露出难过的表情,红凝也不敢问……」

「凝儿,你是贴心的孩子。」竺允道笑得有些苦涩:「那场宫廷叛变死了不少人,就算是老江湖也一定会輒于当时那样的景色……斜阳残照、遍地鲜血……」

柳红凝看着竺允道的眼神又浮现了哀伤,于是悄悄地把手伸了过去搭在了竺允道的手上,小声地道:「爹,想起来难过就别说了。」

「没关係,都过了十几年也都该放下了。」竺允道接下来的话让柳红凝大感震惊::「红凝,你是你娘在那场叛变当中托给我的孩子。」

「欸?」

彷彿视于柳红凝比惊讶的神情,竺允道如此说着:「你不是说常常梦到有乱军进攻一个很磅礡的建筑,并且杀了很多人吗?……我将你带走后,辗转遁逃,最后选择了这个地方居住,刚走不久时,你连日体热不退又昏迷不醒,待到醒转之时,你忘了所有的事。」

「我……我忘了所有的事。」

「那时,你才五岁。」竺允道反过来握住了柳红凝渐渐冰凉的手,道:「或许那样的情景对一个孩子来讲太过刺激了些,所以往后我也骗你是听了太多故事所以才胡思乱想、有了那个梦。」

「那、那我娘……」柳红凝的眼眶微湿:「是不是死于乱军当中?」

「没有。」竺允道道:「那时我和眾人杀透了进入内城乱军后,找到了你和你娘,你娘让我快些带你走,而后不久,她被朝廷的军队救了起来。」

「那娘后来在哪?」柳红凝的语气有些激动:「爹前些年不是跟我说过娘死了吗?」

「她死了。」竺允道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为痛苦的神色:「那日叛变后,你娘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

柳红凝的语调有些僵硬:「所以娘也算是因为那场叛变而死。」

竺允道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用动作代替了回答。

「爹。」柳红凝道:「还是别说了吧,我们听了心里都难过。」

此时的气氛瀰漫着悲伤。

杜旬飘看了看这对父女二人,而后又看了看楚沉风,才缓颊道:「事情毕竟都过了十几年了,虽然我这么说也不是很妥当,但是忘不了的事情总还是忘不了,就不用刻意去忘记吧!」

楚沉风亦道:「那样的惨变,自是刻骨铭心。」

「是、是啊!」柳红凝虽然心里难过,但若说句较为情的话──她那时还小,对母亲的印象还很薄弱,母亲的死讯又是数年前早已知道的事情,而比起这样过往的悲剧,眼前竺允道隐忍痛苦的样子更令自己心疼。「爹,别想了,要不……爹,说说其他事吧?例如您从前在教杜大哥或楚大哥时候的事情?」

杜旬飘愣了一下,知道柳红凝的意思,便也忙着搭腔道:「对啊!师父,我记得那时还小,可是捅了不少篓子!」

柳红凝讶道:「噯?杜大哥是会捅篓子的人?」

楚沉风则笑了一下,道:「还差点放把火把房子烧了。」

「喔,那件事啊……」竺允道看着三个年轻人努力地想要开脱出方才低沉的气氛,便也顺着话头聊了过去。

四个人后来看似有说有笑,但或许各自的心里头都怀藏着一份沉沉的心思。

李鸿岁回到宰相府后心情显然不是这么地好。

虽然不能说算是太糟,却也比起造访那座其实他完全不想接触的小屋之前还要差劲。

尤其是他想不到柳红凝回来后,还带着两名「非同凡响」的朋友──杜旬飘的身分他是当初藉由下属的报告便知道的了,但是楚沉风……

他不禁皱了眉:「他来搅和什么?」

他当时只听了柳红凝和皇城禁卫杜旬飘以及另一名年轻人共同归返北方,但却没想到那名年轻人是楚沉风!

楚沉风身分本就较为隐密,就连在京城得天天上朝的百官都不见得认得他,对此,李鸿岁自然完全不讶异自己的属下不认得他的身分,只是自己明日上朝,还真要把他们三个年轻人的名字全都上报给皇上知道?

三个年轻人唉……

虽说现于皇城内的高手也不乏年轻人,但让他们三个前去会不会太莽撞了呢?

李鸿岁在厅堂上来回踱步,总觉得自己或许还是被一时之间的意气衝昏了头吧?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么样的决定?为什么会如此放心地让柳红凝那不经世事的少女前往?

或者索性依着自己多年来的直觉,那柳红凝身上或许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自己潜意识里不断地给予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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