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澡堂子(1 / 1)

老太太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长了记性。

境遇天差地别,或许才能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三省己身,要不然这个家迟早要被王琴秀折腾毁了。

王琴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林青山长吁短叹,抓耳挠腮。

“哭哭哭,你要不存坏心思不出幺蛾子,老子也不用被你连累家也不能回。”

这下,脸是丢大了。

活了大半辈子了,还瘸着腿,就被自家老娘赶出家门。

“你要实在觉得跟老子过日子委屈,那就分钱散伙,丑话说在前头,海宏是我们老林家的种儿,你不能带走。”

歇斯底里的哭声让林青山越来越烦躁。

哪怕心里没有散伙各过各的想法,怒意上头,还是脱口而出。

“林青山,你没良心!”

老太太冷眼旁观了片刻,拄着拐杖去了林海宏屋子。

她的傻大儿还瘸着一条腿,下炕都费劲,别说是家暴打媳妇儿了。

“海宏,别怪奶奶。”

老太太摸着林海宏的头发,柔声道。

“奶奶,我真的以为妈妈变好了。”

林海宏强忍的眼泪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江水夺眶而出。

慌忙的擦着眼泪,可越擦越多。

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俞非晚在一旁也看的很是心酸。

老太太带着林海宏,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闹腾了这么久,天也才大亮,寂静的小村庄炊烟袅袅,街坊邻居干劲十足的大扫除。

西屋已经很久没住人了,空空荡荡,推门进去只觉得气味呛人。

在老太太的指挥下,家里四个小孩儿各司其职,林海宏在大扫把上绑了根长棍子,细细的扫着屋顶和墙面。

灰头土脸,大汗淋淋。

林海宏心中的难过反而淡了许多。

俞非晚和俞萍拿着抹布,里里外外擦着窗台玻璃,就连小肉墩似的俞鹏手里都拿着扫帚。

老太太翻箱倒柜的找被褥床单,又拜托左邻右舍的帮忙把之前的旧炉子搬进来。

一通操作猛如虎,西屋焕然一新。

窗户大开,印着仙鹤绿竹年代感极强的窗帘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新鲜的空气徐徐进来。

不仅是西屋,老太太想着既然打扫了,就索性将其余屋子都清扫了一遍。

正好,腊月二十四,扫房子。

俞非晚看着脸上全是灰尘,就一双眼睛还明亮的林海宏,弯腰笑出了声。

“小泥人。”

老太太也是眉眼柔和。

“村里有澡堂子,眼看着马上要过年了,要不你们都去洗个澡吧。”

“越到年根,澡堂子人越多。”

“到了腊月二十八九,还得排老长的队。”

老太太从小布包里翻出一块钱递给了俞非晚,又眼疾手快的找出毛巾、肥皂,干净的衣裳,分成两个袋子装。

一份塞进了林海宏怀里,一份俞萍抱着。

俞非晚眨巴着眼睛,她终于要见识八十年代的澡堂子了吗?

村里只有一家澡堂子。

条件所限,是公共澡堂,就分了两大间。

就如老太太所预料的,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还在忙着大扫除准备年货,澡堂子里的人很少,倒也让俞非晚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一进澡堂,左右两侧是成排的淋浴头。

粗略一看,大概是有十个。

开关是用脚踩的一块铁板,踩下去就能出水。

水很大,很足。

就是不能调水温。

铁板一踩,水汽蒸腾,满眼全是白蒙蒙的雾气。

嘶~

烫啊!

俞非晚觉得自己就像是峨眉山上爬树荡藤蔓的猴子,呲牙咧嘴,手舞足蹈。

“洗澡水真的有必要这么烫吗?”

俞飞晚缩回脚,心有余悸。

俞萍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水热才能搓起泥啊。”

“要不然不是就白洗澡了?”

“你多淋淋,一会儿就习惯了,等起泥了,我给你搓背。”

俞萍晃了晃挂在铁架上的搓澡巾,使坏似的一脚踩在了俞非晚淋浴头下翘起的铁板上。

“啊!”

俞非晚欲

哭无泪。

这感觉,真酸爽。

渐渐的,俞非晚习惯了水温,只觉得整个毛孔都张开了。

就是搓背,也有点儿疼。

没看出来,俞萍小小的身板里有大大的能量。

其实,她跟妈妈也在澡堂里洗过澡。

那时,家里头还没条件装修浴室。

每逢周末,妈妈就会带着她去县里的澡堂子洗澡。

环境要比这里好得多,一小间一小间的,水温是可以调的,每个人还有个标着数字的小柜子。

“萍萍,你看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俞非晚换好干净的衣服,头发包在毛巾里,在浴室外的大镜子前不停的照着。

小脸粉粉嫩嫩,眼睛水灵灵的。

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俞萍抿嘴轻笑“有没有可能是洗澡水进了脑袋里,所以整个人分外水灵。”

俞非晚:……

在等林海宏和俞鹏时,俞非晚一边跟俞萍斗嘴,一边偷偷打量着坐在大镜子前的澡堂子老板娘。

经营澡堂子的老板娘是个年近三十的漂亮姐姐,头发烫的卷卷的,脚上还穿着锃亮的小皮鞋,似乎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是真的美!

不过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林海宏和俞鹏洗澡会那么磨蹭。

这么久了!

老板娘都去敲门催了两次了。

俞萍凑到俞非晚耳边,小声嘀咕道“不是不知道,洗澡时的鹏鹏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按住。”

“奶奶交给了堂弟一个艰巨的任务。”

俞非晚一言难尽,这个比喻很形象。

在俞非晚的千呼万唤下,熟悉的身影终于从浴室里走出来。

看得出来,林海宏筋疲力尽。

是有点儿像刚杀完猪累的气喘吁吁的模样。

俞鹏小眼也泪汪汪的,显然没少哭。

俞萍上前给俞鹏戴上帽子,将俞鹏整个人都裹的严严实实。

“难为你了。”俞非晚揶揄道。

林海宏叹了口气“是挺难。”

他从来不知道带小孩儿洗澡会让他产生兵荒马乱的仓皇感。

“你也再把头发擦一擦,晾晾再走。”

“要不等走回去,就感冒了。”

有一说一,她有点儿相信俞萍说她脑子进水的话了。

她发现洗完澡后的林海宏,也越发唇红齿白,眼眸波光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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