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他。”李忘生答。(1 / 2)

“多谢。”李忘生接过竹杯,温和地向身前之人道谢。

他不慎落入此处已有些时日,此处洞天,竟也还有一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将他照顾得微不至,只不会说话,颇为可怜。李忘生十分感激他的恩人,不知如何报答,幸而那人似乎挺喜欢听他说话,便时常同他聊天。

或许不能说话的人……便格外喜欢听他人言语?李忘生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怜惜,又如何得知,方才递过来的这杯水是那人递在唇边,仔细试过水温,将自己曾衔过的一面对着他。

谢云流只管直勾勾盯着他,丝毫不惧被他发现。千百昼夜的百转千回,都付此处。

那双唇便触上了他曾试过水温的那处。谢云流极为庆幸李忘生的伤,他脑中有淤血,谢云流在外漂泊几十年,多少识得些许医理。李忘生的双眼只需待淤血散去,便可重见光明,他日日寻来草药为他敷上,却……并不希望他很快好起来。

他若好起来,自己如何能再在他面前——谢云流修长五指上下一动,那物在他手心跳了跳。

李忘生放下茶杯,淡色唇瓣微微润上一抹水色,又讲起经来。谢云流哪里管他讲什么,这些东西哪怕过去数十载,他仍倒背如流。他只想看这个人。

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温润青年。

他离去之时,李忘生尚是少年,沉静之下溢着些许掩不住的青涩;他归来之时,李忘生已至中年,波澜不惊,好似如何也再难引动他心神。这其中他所过的,交渡的,正当年华的李忘生——温润清逸,难掩风华,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双目失神,仍是那般清透,温和地对着前方,同谢云流讲着道法玄妙,则生万物。不知他对面的谢云流,性器直挺挺对着他,好似当下就要把他肏死在此处。

谢云流视线落在他手上。那双手白而修长,他知道那双手握住他的阳物是什么滋味。他略一叹气,李忘生便轻声问:“是忘生言辞晦涩,令阁下听不懂了吗?”

谢云流摇了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便又伸出那只干净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个【不】字。

“多谢阁下宽慰。忘生自知造诣如何,尚需改进。若是我师兄在此处,定能同你讲个明明白白。”李忘生道,“他最是能将晦涩的道法,讲得通透明晰……”

谢云流抬眼看他,又开始了。

他头一次听到之时,只觉得荒谬而可笑。李忘生竟是这般向一个陌生人说起他的?李忘生这时候不恨他?不恨他打伤师父,不恨他给纯阳带来穷祸患,不恨他……

哪怕那个中年李忘生,那个纯阳掌门李忘生同他解释了千次万次,他也只当是李忘生宽慰他的说辞。李忘生哪怕当时已经放下凡俗不再恨他,又怎会没有恨过?

可他眼前的李忘生,那般年轻,赤诚,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想问问李忘生,你不恨他吗,你不怨他吗。可他此时是一个“陌生人”,又如何会知晓李忘生师兄的过去呢。

他只听得李忘生口中那个风流俊逸的师兄,觉得可笑,又觉得茫然。

李忘生不会说到他太多。可李忘生总会不经意提到,说两句,便略过了,好似那是一个同他极为亲密的,极为熟悉的,浸透了他生活方方面面的人。

那你可知,你口中那个所不能的师兄,此时又在对着你做什么。

他对着你解开亵裤,将那狰狞的性器放出来,正对着你的脸,蓄势待发,随时能把你按住狠狠侵犯。

你的好师兄,不会在意你在说什么光风霁月的东西,他只暧昧地,淫秽地,用亵渎你的目光,想着亵渎你的事情,在你面前对着你自渎。

谢云流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其上,一手撸动着手中的滚烫。他带了一束香味极为浓烈的野花回来,摆在李忘生面前,坐在他下风口。李忘生极为浅淡的气息夹在浓烈花香里,顺着风飘散而来。谢云流的液体渐而溢满掌心,窗外不远处传来瀑布的哗哗声,李忘生仍说着再为正经不过的事情,声线清朗,最是瑕。

谢云流深吸一口气,手中加快动作,死死盯着李忘生,好似就要将他狠狠按住,拆吃入腹——

而后腰腹一紧,喷射在李忘生身侧的地上,溅上了他衣角。

李忘生知觉地对着他,仍是那副干净温和的模样。

更多时候,他们是相对言的。

他是个“哑巴”,李忘生哪怕再能说道,在少有回应的情形下,亦很难交流起来。说来倒是好笑,李忘生当年一个小呆子,执掌纯阳后,竟也能说会道——他便在此时见了端倪。李忘生对着一个哑巴,也能说上不少话,且端庄得体,并未令他如何感到冒犯。

他同这个李忘生相处的时日已不算短,听得他海天阔论,听得他道法自然,倒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他当真只是一个弱冠青年。

他有着那般多天真的想法。若是待他不惑,是如何也说不出这般话的。

他当真天真地以为,谢云流与纯阳之间,只差一个解释。他的三十年还只走了个头,他眼中只是因误会离家的师兄,一个解释便能重归于好,早些回家;他满怀希望,期盼着同师兄的重逢,早已将解释的说辞在心中过了许多遍——他不知道他还要再过千遍万遍,三十年后才得以说出口;他也并不知道他所挂念的人,会在重逢的一刻对他恶语相向,对他有着滔天恨意。

他还不知道他挂念的人恨他。这很好。

至少李忘生这三十年,是怀着希望的。

谢云流抱臂看着他练剑。李忘生哪怕失明,亦从未松懈过修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是虚话。

李忘生的天赋同他相比,当真平庸极了,他年少时,向来是不愿多看李忘生练剑的。有什么好看的。早点练完早点下山去玩,师弟自己练去。

可他如今如何也看不够了。李忘生手中只拿着树枝,练着他早已娴熟比的招式,若一只安静的鹤,在日光下起势。

有什么好看的,谢云流,有什么好看的。这些日子你日日看,夜夜看,为何还……越看,越热了眼眶。

哪怕看不见,李忘生也将自己收拾得整齐妥帖。他初时磕磕绊绊,仍需谢云流搭把手,便背着他自己练。而今熟练了,已需谢云流多费心神。先前顾念着谢云流听到他动静便起来看顾他,李忘生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便待日头高起才练剑。而今谢云流略有放手,天尚蒙蒙亮,他已提着树枝练起来。

谢云流便安静站在一旁看着他,并不靠近。青年李忘生剑道上的造诣尚浅,于他没有什么可观性。谢云流只暗暗记下他哪里需要改进——其实也并不需要他多说什么。谢云流只不过早他一步发现罢了。李忘生会将同一式多练许多下,待到第三次,第四次,他便能发现问题所在。第五次,第六次,他便能找到改正方法。

可谢云流会不可避免地想,他年少时,为什么不陪忘生练剑呢。或许有他提点,李忘生便能少走些弯路。他只想着忘生陪他下山,不曾想忘生的性子便是那般安静,他或许不喜山下喧嚣,他为什么不能陪忘生安静修道呢。

若他多陪忘生一瞬,便能再多看他一眼。

总不会在李忘生……自作主张替他去死后,连回忆都少得可怜。

他只能一遍遍地在脑中回放着同忘生相处的瞬息,那当真是少得可怜,漫漫人生数十载,他同李忘生相处,只有短短几年。他与他亲密间八年,裂隙难消数载,那些日后见面便剑拔弩张的日子,加起来……可有一年?

而他同李忘生互通心意的相处,竟只有一昼夜。

短短一昼夜。

却凌迟了他在李忘生离去后的所有日子。

他数十年的勾魂绕思,他在失去后的……寸断肝肠,破碎地凝到了实处。

“阁下不开心?”李忘生不知何时收了剑,向他走来。说来玄妙,他越同李忘生相处,越发觉得李忘生身上有股吸力,要将自己身上什么东西吸走。李忘生亦好似修了读心之术,分明看不见,分明从未听他说过话,却能敏锐感到他的情绪变化。

李忘生并不知道自己如何发现的。或许是风告诉他,或许是云告诉他,他只觉得神台深处忽而漫起隐痛,那便是恩人在难过。

他总是在难过。

李忘生不知是因何而起,恩人不说,他亦意窥探。只是他若靠近,神台深处隐痛便能消去几分,不知是当真溢散了,还是那人藏起来了。

日头已起,李忘生身上覆着一层薄汗,将树枝背在身后。谢云流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树枝,又执起他的手腕。李忘生顺从地让他拉——那便是要在他掌心写字了。

那人方才分明那么难过。李忘生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他听得那人吐息沉稳,握着他手腕的掌稳健有力,另一只手在他掌心缓慢而笔画清楚地写着。

【可要沐浴?】

他停了停,又写【脏了】。

他视线扫过李忘生鬓角的汗,以及衣角上一抹暗色。

被他射上去的。

李忘生并未多想。他看不见,行事磕磕绊绊,弄脏衣物是常事。他向谢云流一笑,道了句有劳,便转身向瀑布之下走去。复又回眸,向着谢云流道:“阁下若是有什么烦心事,莫要憋在心里,忘生或许可为阁下分忧。”

谢云流没说话。

李忘生习以为常,向水边走去。水边有一巨石,他可将衣服放在上头,过一会,恩人会来放上干净的衣物,再将他换下的衣物拿走。

他原本是想自己洗的,至少……亵裤自己洗,可他论提出多少次,恩人均不搭理他。不搭理便是不同意的意思,他二人交流全赖恩人在他手上写字,恩人不搭理他,他根本计可施,可奈何。

……大抵是怕他洗着洗着掉进河里吧。李忘生只能这般自我宽慰。哪怕他常时常在里头洗澡,掉下去也并不会如何。

他若是偷偷自己洗,恩人要生气的。他不说话,李忘生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洗到一半,只觉着神台一股火燎,他一回头,分明看不见,却能察觉到恩人站在他身后——大抵脸是黑着的。

李忘生便会讪讪停下,将手中的衣物默默递过去。

恩人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衣物,拦腰将李忘生扛起来,放到远离水边的地方,再弹他一脑瓜崩。

和师兄一样的行径。

这便也是李忘生为何这般,轻易对那人放下戒心了。

恩人给他的感觉……很像师兄。

他会在不经意间教自己许多东西,比如先前随口一提的养魂分魂之术。恩人说他因……自己的道侣研习此术,见他感兴趣,便将此术详尽写予他听。

可他又不像师兄。

恩人给他的感觉,许多时候是克制的,虽他并不知道恩人在克制什么。可师兄是最不会克制的。谢云流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便做了,克制二字仿佛从未存在他的字典中。

大抵是他太想师兄了罢。

李忘生漫边际地想着,将自己沉入水中,想着想着便开始背诵经文。

岸边传来脚步声,是恩人来放衣服了。李忘生也并未有什么避着他的意思,都是男子,且恩人向来换了便走。

他不知他心中那坦荡的恩人,确实换了便走——到不远处,坦荡地拿着他换下来的贴身衣物,看着他自渎。

以谢云流的修为,若要让这个李忘生察觉不到,并非什么难事。

他与李忘生身形相仿,给李忘生的换洗衣物,是自己穿过的里衣。李忘生知觉地穿上,便好似被他……时刻不拥在怀里一般。

谢云流啊谢云流,只敢让衣物替他做自己不敢之事。

他同李忘生最后的相处,几乎都在共赴巫山,鱼水交融。他一遍遍地回忆着他们相处的每一分毫,在尽的思慕与欲念中翻涌,浓烈的爱恨在他骨血中冲撞,寻不到出处。

可他不敢碰李忘生。他先前碰了李忘生,李忘生便能替他去死,若是他再触碰,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他抬眼看向李忘生。李忘生的发沾了水,一缕一缕贴在背上,墨发间透出白得刺目的肌肤。李忘生背上的每一寸,他都吻过。温热的,细腻的,有力的,谢云流隔着李忘生换下的亵裤握住自己,仿佛在肏弄着那宽阔光洁的背。

李忘生知觉地沐浴,他的手擦过哪一寸,谢云流的眼神便肏过哪一寸。他的小臂修长,谢云流记得那双臂环在自己颈上的温度。他向下擦过肩颈,谢云流记得自己如何细细密密在其上留下过艳糜的痕迹,记得他咬住李忘生的锁骨,李忘生又如何向他求饶。

手中滚烫的性器泌出清液,全数粘在李忘生穿过的衣物上。好似他将李忘生寸寸打开,按着他的腰狠狠侵犯他,教李忘生股间水液淋漓,被他肏弄得浑身通红,眼角水光潋滟。他简直要这般便潜入水中,拽住李忘生的脚踝,将他拖入深水,侵犯他,肏死他,同他一道溺死在冰冷水中。

谢云流深吸一口气。

李忘生上岸了。他便那般赤裸地,干净地显露在他面前,身上光洁白皙,没有任何吻痕牙印,唯有浅浅一层水光。

谢云流便盯着他的脸,泄在自己手中的衣物上。

好似泄在李忘生身上一般。叫他浑身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叫他再也不能抛下他,自己一个人逃开——他不能。

不能让李忘生……沾上他的气息。

“阁下为何……越发难过了?”李忘生晚间担忧地问。他神台中的隐痛越发明晰,初时分明只是偶尔能感受到些许。不知是恩人的情绪越来越烈,还是……还是恩人一直是这般难过,只是他先前感受不到而已。

谢云流不说话。

李忘生便试图同他讲讲经,又试图同他说些趣事,奈何他的人生大多在山上度过,若要说常人眼中的“趣事”,当真乏善可陈。

“若是我师兄在便好了。”李忘生便又轻叹一声,“他见识广博,又开朗健谈,定能让阁下开怀。忘生自知愚钝,想来所言甚是趣,没能令阁下开心起来。”

够了。

够了。不要再提你师兄了。

他不过是一个什么也做不到的……他连你都留不住。

与这个李忘生相处越久,不过令谢云流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他知道这个李忘生终究要离开他的。他不可能将李忘生困在这里一辈子。

谢云流只看着他面前的李忘生,那般年轻,那般天真,他却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李忘生,那个李忘生也曾有着……终究留不住的人。

李忘生留不住谢云流。谢云流也留不住李忘生。

他想问他,你恨你师兄吗,你不怕你师兄再也不回来吗,你不怕他——

最终他却在李忘生掌心写下【你想他吗】

“我很想他。”李忘生答。

那声音穿林拂叶,伴着滴答水声,没入沉沉夜色里,与数载昼夜的声音重合。岁岁朝朝,流光轻悄。

一去三十年。

眼前的李忘生是那样年少,那样满怀希冀,安静地,坦诚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便在日后岁月磋磨中,白了鬓角,认清不切实际的奢望之后,仍能这样安静地,坦诚地说出,“我很想他。”

是谢云流曾经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话。他分明也那样想他。只是他……不曾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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