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章 媒婆鸟(1 / 1)

热脸贴了冷屁股,韩霁也没介意,他笑着跟街坊邻居打招呼,眼睛瞟向巷子里的某一个门,当日思夜想的姑娘从门里出来,他的嘴角高高扬起。

“少将军,好几个月没看见你了。”二旺奶看了鹦鹉一眼,说:“鸟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子。”

“嗯,有事耽误了,前几l日才回来。”韩霁抬步离开,说:“你们忙。”

鸟飞在他前面落在海珠肩膀上,趾高气昂地望着他,偏过鸟头在海珠耳边嘀咕:“姐姐,他是谁?”

“够了啊。”韩霁受不了它这副贱兮兮的德行,吃了他买来的松子榛果,养得羽毛油亮蓬松,日子好过了反过来挑拨离间是怎么回事?

海珠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说:“进屋吧,你看着瘦了点。”

“训练的力度大,吃食又不讲究,是瘦了点。”进屋看见齐阿奶和齐二叔,韩霁挨个叫人,解释说:“我本来打算在比武大会前回来的,奈何又遇了些事耽误了。”

“早几l天晚几l天不打紧,你的事重要些。”齐阿奶正在刮鱼鳞,说:“晚上在家吃饭,今天琼崖的商船过来了,我去买了两只鸡四个椰子,晚上炖椰子鸡,再煮些鱼丸,听海珠说你喜欢吃面,我们晚上擀面条吃。”

“行,麻烦祖母了。”

“我不麻烦,我就刮刮鱼鳞,做饭烧火都是几l个孩子的事。”齐阿奶扭过头继续刮鱼鳞,让韩霁随意坐。

韩霁看了海珠一眼,说:“我明天一早来下聘,聘礼已经在码头了,你要不要提前去跟婶娘说一声?”

“是该说一声,等冬珠回来了让她去跑腿。”齐阿奶开口。

韩霁直直看向海珠,不断朝她使眼色。

“我走一趟吧。”海珠忍笑起身,说:“鱼丸我待会儿回来了做。”

“我喊厨娘过来。”韩霁跟着往外走。

齐二叔“啾”了一声,在鸟看过来时他往外指,鹦鹉立马扑扑往外飞:“等等鸟。”

韩霁不想让它跟着,他从腰上解下一个满当当的钱袋递过去,说:“我给你剥了松子,你提回去吃。”

鸟不收,非要跟他对着干,飞在人前出了巷子。韩霁气得把布兜解开,抓松子给海珠,说:“不给它留,我俩吃,全吃完。”

松子剥了壳,粒大饱满,海珠仰头全部倒进嘴里,她鼓着腮帮子咀嚼,含糊地问:“在船上剥了一天?”

韩霁点头,他说到做到,不打算给鸟吃了,学着海珠的动作,抓一把松子仁一口倒进嘴里。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她一口他一口,鹦鹉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它落在屋檐上盯着大口吃松子的人,看着海珠等她说话。

“继续飞,走在前面开路。”海珠出声。

鹦鹉又往前飞一截,这一次落在路边的树上盯着慢步走过来的人,眼瞅着钱袋一下下瘪了,人走到树下时,它厚着脸皮落在韩霁肩膀上,歪头问:“好吃吗?”

“好吃,一大口一起嚼,

太香了。”韩霁抖着钱袋倒出最后一捧,

颠着手说:“炒过的松子脆脆的酥酥的,

我这趟过来只带了一匣子,剥了壳就只有这一兜。”

鸟的黑豆眼瞄着手心里的松子仁,含蓄地说:“鸟饿了。”

韩霁当没听见,他吹了口气,吹散了香味,抬手往嘴里倒,下一瞬,胳膊上蹬来一只鸟爪,紧接着鸟喙也挤了过来,他扒开它,一口吃下松子仁。

“啊——”鹦鹉尖叫。

“别作妖,吵到人了。”海珠弹它一下,说:“你不是不认识他?我教过你,不能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鸟生气了。”鹦鹉不仅生韩霁的气,还迁怒海珠,嫌弃她不配合,它一头蹿出去,闷着头一个劲飞。

韩霁跟海珠不约而同加快步子,目光盯着鹦鹉,还有闲心唠嗑说话。走出街巷,路上的人少了,韩霁小声汇报他这几l个月忙碌的成果。

“杀了大理的人,还截了他们的船,大理那边知晓了会不会为难我们这边过去行商的官船?”海珠问。

韩霁点头,往返的官船的确是受到了刁难,因着有利益关系,事态可控。

“每艘船又增了二十个守卫,配齐了刀和箭,就是万一发生争执矛盾,再演变为械斗,船上的守卫能保全行商,船进入大海就无虞了。”韩霁看着不远处挖地的渔民,为了肥地种菜,他派人沿村普及肥地的法子,每年还定期给不擅长种地的渔民发菜籽及种法,如今掐野菜吃的现象少了许多,风里的死鱼死虾的臭味也淡了,跟他初来广南时相比,各方面都有改善。

“跟大理可以不再来往,但我无法对他们抢掳大昭子民的贼行无动于衷。”他继续说。

“我支持你。”路上没人了,海珠伸手拉住韩霁的手,余光暼到鹦鹉飞岔路,她大声喊:“红石村不在那个方向。”

鹦鹉顺势落在一方礁石上。

“真不认识路?”韩霁走过来问,他捏一粒松子仁递过去,说:“掉在袖子里了,给你尝尝味。”

鹦鹉偏头,恼怒地大呸一声。

“走了,不理他,落我肩上来。”海珠给它递台阶,问:“渴了吧?”

鹦鹉咂巴下嘴,说:“渴了。”

“待会儿给你弄水喝。”

韩霁晃了晃手里的松子仁,说:“真不尝尝?那我扔了,我吃腻了。”

鹦鹉的目光盯着一粒松子仁转,眼瞅着海珠捏了过来,它动了动爪子,在松子仁递到嘴巴时,鸟喙一啄,吃到了。

走进红石村,屋顶炊烟袅袅,村里不见什么人,也不闻人声,这在农家不常见,在渔家却很正常,家里留个煮饭的人,其他人都去海边赶海了。

走近于家,还没进门,大黄狗嗖的一下跑了出来,它扬着大尾巴站门内,不吭不声不摇尾。

“你在家啊?你放心,我们不在你家吃饭。”海珠阴阳怪气,她朝屋里喊:“有人在家吗?”

平生从厨房探出头,看见人颠颠跑出来,“大姐,韩二哥,快进来

。”

大黄狗这才摇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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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站着它站着,人坐着它坐着。

“娘不在家?你在做饭?”海珠往厨房里看。

“我在煮粥,娘跟我爹去海边了。”平生得意地说。

“不错啊小伙子,会做饭了。”韩霁夸了句。

“跟我哥学的,他还会烙饼呢,我不行。”平生有些不好意思,说:“就是淘米添水烧火的事,多看几l次就会了。”

灶里的柴要掉,平生跑进去添柴,说:“大姐,你帮我看着火,我去找娘回来。”

“不去找她,我过来就说几l句话,你韩二哥明早去家下聘,你跟娘说让她早点过去,你们一家都去。”海珠说罢往外走,嘱咐道:“你一个人在家关上门,天快黑了,有狗守门也不安全。你过来关门,我们走了。”

她站在门外,看见门从里面关了,她提醒再落上门栓,又嘱咐一遍才跟韩霁离村。

“鸟渴了。”鹦鹉像是才想起来似的。

“在家你怎么不说?现在都出村了。”韩霁回头看了眼,说:“你别说话,省省口水,渴了回去喝。”

“渴了渴了渴了——”鹦鹉大叫,“鸟渴了。”

“我看你不渴。”韩霁轻哼。

鸟坚持说渴了,它一路嚷嚷,韩霁跟海珠就是有什么遐思也打消了。带只聒噪的鸟回镇,走到街上,韩霁看见有卖葡萄的摊子,他掏钱买一小筐,摘一个塞给鸟,这下它不嚷嚷了。

到家了,海珠舀一大碗水放桌上,说:“鸟,来喝水。”

鸟过去啄了几l口就不喝了,海珠瞪眼说:“你不是渴得快死了?喝这几l口就够了?”

鸟装聋,用爪子抓着汁水淋漓的葡萄一口一口轻啄。

“吃饭了。”冬珠出来喊。

为了吃椰子鸡,海珠特意去买了个铜锅,锅底放燃着炭的泥炉,椰汁在炭火的炙烤下咕噜冒泡,铜锅里的鸡肉更出味,鸡肉吃下去了还能再放鱼丸海虾和菜心,末了一人半碗鲜汤泡粉,热汤进肚出身热汗,舒坦极了。

今晚不吃粉吃面,面擀了还没下锅煮,面条易烂,吃的时候再烧水煮正合适。

“没什么菜,姑爷你将就些。”齐阿奶擦着手出来客气道。

喊少将军生疏,喊韩霁生分,如今要下聘了,齐阿奶也就改了口。

“有肉有菜有汤,我不挑。”韩霁落座在海珠旁边,他看了长命一眼,说:“我娘不在家,长命天天在这边吃啊?胖了些。”

“人多抢着吃香,胃口好。”海珠拿筷子,说:“先吃饭,别说话了。”

猫闻着味回来了,大龟也来了,鹦鹉落在墙头不敢下来,它看着猫和龟凑一起吃鸡汤拌的鱼肉糜,骂骂咧咧地叹气。

铜锅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海珠进厨房去煮面,想到韩霁的食量,她拿个最大的瓷碗给他盛面条。

韩霁不负所望,他一个人吃了两大碗面,鱼丸也都给吃了,吃到最后其他人都

停筷看着他吃,海珠负责给他烫菜煮鱼丸。

“在海上的日子过得苦。”

⑥⑥”

“明天更高兴。”长命笑嘻嘻地调侃。

“明天高兴地吃不下饭。”韩霁

笑。

海珠也笑眯眯的。

齐老三回忆起在齐家湾时遇见的冷面少将军,那时浑身的气度让人见了不敢说话,如今再看端碗大口吃饭的男人,恍若跟街坊邻居无异,仙鹤混入鸡群,仙鹤习惯了,鸡群也习惯了。

“变化真大,有人气了。”他低声说。

饭后,韩霁陪坐了片刻,星珠闹觉要睡时,他带着长命回去了,鹦鹉也悄摸摸跟上。

“晚上不在这边睡了?”海珠喊,“那我就不关猫了。”

鹦鹉支吾了一声,飞进韩家的院子,它落在鸟笼上咂水,丫鬟见了给它装一碟松子瓜子和花生放鸟笼里。鸟吃了一嘴,总觉得不够香,它蹬着鸟笼起飞,直奔韩霁的院子。

韩霁洗澡开门出来就看见了落在桌上的鸟,他故意问:“你谁啊?我认识你?”

“你真小心眼。”

韩霁差点绷不住笑了,他坐上床,说:“没事就出去,我要睡了。”

“有事。”鸟飞落在床柱上,它小声问:“没有松子了?”

“鸟笼里不是有?”

鹦鹉不吱声。

韩霁坐过去弹它的鸟喙,弹了又弹,见它一动不动任他动作,他心想何必呢?逞一时口头威风,现在落他手上了吧。

“船上还有点,你明天陪我来下聘,我就拿给你吃。”韩霁凑过去温声教它说话,反复了几l遍,确认道:“听懂了?”

“懂了。”鸟抖了抖毛。

一夜过去,鸟睡睡醒醒,当天光微亮时,它飞到床上踩住韩霁的胸口,大声喊:“韩霁,起床了,天亮了。”

韩霁在它飞进床榻时就醒了,他拿开鸟坐起来,说:“你的睡觉习惯真差劲,晚上竟然还说梦话。”

鸟警惕心起,眼珠子一转,说:“不跟你睡了,鸟去找海珠。”

“海珠有没有跟你念起我?”韩霁穿衣下床,打探道:“她想我了吧?”

鸟嘀嘀咕咕发出意味不明的音。

“傻鸟。”韩霁暗骂,该它机灵的时候它傻了。

吃了厨下送来的饭,韩霁带着鹦鹉出门了,此时天光大亮,日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和海面,天公作美,今天是个极好的日子。

到了码头他发现海边的人不少,一个个拎着板凳坐在码头远眺着海面。

“这是做什么?”韩霁问。

守卫答:“来看虎鲸的,它们每天早上都会过来找海珠。”

韩霁:……

他登船,船上挂了红布,船板上放着七十二抬聘礼,守船的兵卒个个穿着一色的皂衣,腰间绑着红绸布。

“大喜大喜——”鹦鹉站在船舷

上亮嗓,“少将军来给海珠下聘啦,要娶媳妇了。”

看见船的就没有不知道的,见鹦鹉这么卖力地吆喝,船下的人哄笑出声。

“你知道什么是下聘什么是成亲吗?”

有人大声喊。

鹦鹉不理会,每抬下一箱聘礼,它就高声喊:“大喜大喜,韩霁来给海珠下聘啦!”

“大喜大喜,韩霁跟海珠要成亲啦!”

“……”

“下聘了,成亲了,娶媳妇了,娶媳妇了……”

海里的虎鲸露面了,它们露出水面看着码头上的热闹,码头上的人看看海里的虎鲸,又看看绵延不绝的聘礼,想了想,还是跟着下聘的人走了。

七十二抬聘礼,一百四十四人相抬,头一抬聘礼进了巷子,最后一抬才下船。路上拥堵着看热闹的人,男女老少跟着送聘礼的队伍走,抢喜钱的,讨喜果的,沸反盈天的说笑声压下了鹦鹉的报喜声,它索性偷懒落在绑了大红花的箱子上。

“这只鸟也是聘礼。”一个小孩指着鸟笑。

鹦鹉抖了抖毛,大声喊:“大喜大喜……”

“原来是只媒婆鸟。”

聘礼进门,海珠家的院子里摆满了,满院红彤彤的色,喜庆极了,媒婆开箱向众人展示聘礼,光彩夺目的金银珠玉,黄金上点缀宝石,薄如蝉翼的凤钗,满是朱翠的头冠,竟然还有大红嫁衣。

“怎么嫁衣也是男方准备?”有人诧异。

“少将军特意准备的,嫁衣上的图纹都是他亲手绘制的。”媒婆喜盈盈地调侃。

嫁衣送进屋,海珠看向韩霁,说:“我只用嫁过去一个人?看样子我不用准备什么了。”

韩霁指了指落在窗台上的鸟,又拿起嫁衣找出袖子,指着袖子上的绣样说:“你的嫁妆可不少。”

袖子上用银线绣着老龟、海豚、虎鲸、还有鹦鹉,海珠大喜,她接过嫁衣仔细看,嫁衣上的绣文竟

然是水波纹,下摆上是织出的海浪。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耗时不短啊。”齐阿奶问。

韩霁笑而不语。

“我非常喜欢。”海珠捧着嫁衣笑,这件嫁衣她要好好保存着,死了也带着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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