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擅长脑补的人(1 / 1)

宅子里住的有人,韩霁晚上就宿在船上,他在海珠家吃了饭离开,出巷子时遇到沈遂,两人去街上买了酒买了肉,又回船上续杯。

明月当空,两人席地坐在船板上吹风,海风咸湿带有淡淡的海腥味,韩霁记得他才来广南时尤为厌恶这股又腥又咸的味道,如今闻惯了,喝酒时吃下一口风竟也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他看沈遂沉着脸一口又一口地喝闷酒,不做声也不吃菜,奔着要喝醉的架势,韩霁按下酒壶,说:“明日你家就要来客,你可别喝醉了在客人面前丢丑。”

沈遂就势放下酒碗,仰面躺在船板上想心事。

韩霁起身倚着船舷往镇上看,昏暗的夜色里烛光点点,从海上打渔回来的渔民尽兴的在酒馆食肆大口吃喝,说笑声隐约可闻。

“可有要我帮忙的?”他开口问。

“无。”沈遂答的毫不犹豫。

韩霁听他话里不含丧气,心里也放松许多,他不擅长安慰人,更无心处理与自己无关的琐碎事。

“夜深了,你回吧,免得家里人四处找你。”韩霁踢他起来。

沈遂二话不说爬起来下船,他大步走远,韩霁上楼洗漱,他明日还要早起去看海珠有没有什么安排。

夜静了,人睡了,岸上的灯火相继归于黑暗。

夜间涨潮时,海豚逐浪往岸边游,它们在临近海滩的地方徘徊,天色放明时随着潮水离开。当有人出现在海边,它们踊跃地跳出海面,模仿海鸟的叫声吸引人的注意。

韩霁被它们吵醒,睡不着了就下船去街上买早食送去青石巷。

“买了你喜欢吃的灌汤包,刚出锅的,快来吃。”他敲门喊海珠起床。

齐阿奶喊其他人也都起来吃饭,她跟韩霁说:“今天要去沈家送礼,卖饼的摊子停一天,她们不早起就多睡了会儿。”

“还在卖饼啊?”瞥见冬珠开门出来,韩霁夸赞道:“只有冬珠和风平两人摆摊?小小年纪挺能干。”

冬珠笑了下,她喜欢听这话。

“今天不出海了,晌午去沈家吃饭,下午回来我要去陪青曼。”海珠跟他说,“你今天也要早点去沈家吧?”

韩霁摆手,他懒得应酬,踩着开席前过去就行,“你要是不想去早了就跟我一起,我们一起过去。”

海珠看他一眼,拿来筷子坐下吃饭。

韩霁笑笑,他就猜到她不会答应跟他同行。

饭后海珠要洗头发,她打发他出去转转,韩霁把风平和潮平带走了,齐阿奶撵出去嘱咐说:“不准赖着你们姐夫买东西。”

“这时候不买什么时候买?”巷子里的街坊笑着调侃:“少将军他再尊贵,媳妇没娶进门就要讨好小舅子。”

“昨天过来就带了不少东西上门,没少买。”齐阿奶笑,“吃饭了?”

“正要去街上吃。”

“那你过去,不耽误你吃饭了。”齐阿奶脚尖一转去隔壁院子看姚青曼

,隔了几个巷子,男方那边正热闹,这边冷冷清清,还赶不上贝娘了,贝娘出嫁的时候还有亲娘陪着。

沈家办席,海珠只带了冬珠和风平过去,她到的不早不晚,进门就被沈大嫂请去了后院,后院的女宾客来了不少,海珠不认识她们,她们认识她,她一进门就被让到上首位坐。

“姐,我去找慧敏玩了。”

冬珠拉着风平一溜烟跑出去。

“你们姐弟二个长得不甚相像,两个小的长得比较像。”

“这位是王水官的夫人。”沈二嫂从中介绍。

海珠颔首点头,说:“我长得随娘,我弟弟妹妹的长相随爹。”

她背后靠着将军府,平日不显,到了交际的场合她的身份在镇上是最尊贵的,来往的宾客都捧着她,不用她费心思找话说,自然有人递上话头,完全不担心会冷场。

海珠没有压力地应付了小半天,一直到晌午喜宴散了,她借口离开,耳边才清静下来。

“海珠,等等。”沈二嫂拎着个包袱匆匆出门,“你要回去是吧?我们一起,我给青曼送些东西。”

海珠暼一眼她的肚子,伸手扶住她说:“你可小心点,我又不急,你别跑。上午一直没找到机会说,我看你忙着张罗,腿脚就没歇过,身子可吃得消?”

沈二嫂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她捏着海珠的手长叹一声,落寞又伤心地说:“没留住,到底缘浅,折磨我一遭又走了。”

海珠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是理解沈二嫂为什么执意要瞒着喜信了,知情的人越多,每一次探问对当娘的来说都是在伤口上又划一刀。

穿过巷子,她开口问:“身子可养好了?韩霁给我送了不少药

材,你跟我回去拿些滋补的调养调养。”

“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已经出月子了,没有大碍。”沈二嫂“嘘”了一声,小声嘱咐道:“这事别跟旁人提起,过了就忘了吧。”

海珠点头,也就不再提。

“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跟小六说了吧?”

“还没找到机会,等他婚事过了我跟他说。”

拐进青石巷,巷子里闲坐的人多,沈二嫂不再多言,她脸上又挂上喜庆的笑,轻快的跟人说话。

到了韩家的宅子,进门听到齐阿奶的说话声,沈二嫂进门高声说:“多谢你啊老太太,劳你帮青曼操持,明天新郎来迎亲,一定让他给您敬杯茶。”

“好,那我等着了。”齐阿奶笑,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走,说:“你们妯娌俩说话,我回去看看我家儿媳妇。”

“你这个婆婆当的好。”沈二嫂由衷感叹。

齐阿奶打哈哈没接话。

海珠站在院子里看花,等沈二嫂离开了她才进去,屋里屋外都布置得红彤彤的,待嫁的新娘却坐在桌前一脸的落寞。

“丧着脸做什么?快笑笑,明天就成亲了,多好的事。”

“真的是好事吗?”姚青曼抬眼,她透过门扉往外看,茫然地说:“我有些

后悔了,我想回家了,在岛上的时候我想出来过不一样的日子,离开后我发现岛上的日子也挺好。”

海珠没说话,过了片刻,她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逃婚?此刻的海边就停泊着一艘能把你送回岛上的大船。”

姚青曼似乎受惊了,她怔怔地看着海珠,顾不上再垂头丧气,她扯个笑摇了下头。

“我开玩笑的,我要是把你拐跑了,沈遂还不得跟我绝交。”海珠拎着椅子坐下,交叉着手指托着下巴趴在桌上说:“你看看,你还是不想离开的,既然舍不得这桩婚事,那就高兴点,高高兴兴嫁过去,什么不如意先撂去一边,抓大放小,别攥着膈应人的事反复琢磨。”

“你说得对。”姚青曼点头。

“婚后你是留在永宁还是跟沈遂去府城住?”海珠试探着问。

“去府城住,这也是沈遂答应我爹娘的,他这么承诺了我才跟他过来的。”

“你爹娘有远见。”海珠毫不遮掩她的看法。

姚青曼出去打水洗了个脸,洗去脸上的丧气,再进门就打起精神说些喜庆的事,她拿出沈二嫂送来的包袱,里面装的是各种面脂面膏,眉黛、腮红、口脂、花钿应有尽有,都是新的。

海珠再一次感叹沈二嫂是个好人,她陪着姚青曼坐在铜镜前试妆,她也跟着敷了面,但脸白了就显得脖子黑,最后画好妆又给洗了。

晚饭海珠没去沈家吃,那边送了饭菜来,她就陪着姚青曼一起吃。

“我回去了,明早再来陪你。”饭后海珠出门。

姚青曼送她离开,人走了她关上门,门从里面落了门栓。

……

次日一早,海珠带着冬珠、风平和潮平去隔壁,齐阿奶也过去了,她出门前交代贝娘今天别出去看热闹,“老二,你今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守着你媳妇,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生,又不会出声喊人,她身边不能离了人。”

“娘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伺候她跟我二哥。”齐老二推着他二哥去他住的院子,还有两斤燕窝没去杂绒,他顺手给拎过去。

从早上到晌午,巷子里的小孩不时往韩家门前凑,每逢有小孩来,齐阿奶就端着喜果出去分给他们吃,人多点热闹点,喜气也足些。

一直到过了晌,沈家放鞭,鞭声传了过来,巷子里的人纷纷走出去。姚青曼也穿上了大红嫁衣,脸上被喜婆抹得又红又白,戴上花冠坐在床上。

“好看!”冬珠认真地打量一番,说:“不知道我姐出嫁的时候是什么样。”

“你想知道就催一催她。”韩霁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屋里的人大笑,就连齐阿奶也笑了,海珠走出去问:“你怎么过来了?”

“沈遂请我过来作为主家拦门,求我多刁难他。”

齐阿奶听了跟青曼说:“还行,沈家小子心里有谱。”

锣鼓声响起,迎亲的人抬着花轿拐进青石巷,巷子里的人拦路要喜钱要喜果。大家都不缺这点钱,就是见不得沈

家人的德行故意为难人,再加上有海珠透了口风,老婶子小阿嫂可劲地闹。

海珠爬上梯子越过墙头往外看,大概因为有韩霁坐镇,沈遂他爹娘不敢敷衍,迎亲的路程短,人却不少,喜钱也准备的多,如沈遂承诺的,铜钱用筐装,用锈黄色的铜子铺出了一条迎亲路。

附近的人都过来了,街上的人也来抢喜

钱,喜意闹了出来,迎亲的队伍也走到贴着喜字的门前。

喜钱由铜子换成了银子,迎亲的人在外面叫门,沈遂像个败家子一样找他大哥要喜钱往门内扔。海珠手里提着上十个钱袋子,冬珠和风平潮平也收获满满,个个乐得见牙不见眼。

“开门吧。”韩霁冲老阿嬷点头。

门栓一开,迎亲的人无不松口气,再砸下去还要跑回去拿银子。

沈遂进屋扶着青曼出来,拜别父母的时候他端茶敬齐阿奶,韩霁站在海珠身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故意说:“腰没弯下去,心意不够真诚,我可得学着点,以后用得上。”

“那你可好好学着。”

新娘出门坐上喜轿,海珠把手里的钱袋塞给他,她带着冬珠、风平和潮平去相送。

迎亲不走回头路,喜轿从巷子头进来,从巷子尾出去,绕镇转一圈抬进沈家的门。海珠又从沈母那里拿到四个大红封,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吃过最丰盛的一顿喜宴,海珠跟着宾客一起出门,女眷在前厅相送,沈家父子在门外送客。海珠领着弟弟妹妹走出大门先看到韩霁,他提着灯笼站在路旁,沈父在侧相陪。路过的客人纷纷跟他打招呼,他从容不迫地颔首示意,余光留意着门口,瞥见海珠的身影出现,他脸上绽出笑,跟众人说了几句,抬腿迎了过去。

“啧啧,传闻不假,两人果真相爱。”沈淮在一旁咋舌,“相爱的人对视一眼,路过的狗吃屎都是甜的。”

“你吃过?”沈大哥嫌弃地暼他一眼。

沈淮不理他。

“沈虞官留步,我们先走了。”韩霁出手挡了一下,说:“别送,再送就到家了。”

“哈哈,那下官就不送了,明日少将军还过来用饭,海珠你们也过来。”

“不了,我们明天还出海的。”海珠拒绝,“夜深了,我们先回了。”

走出沈家所在的巷子,韩霁不知道的从哪里掏出一串绣着喜字的红布钱袋,“呐,你点点,我可没私吞。”

“你一直带身上?不嫌重?”海珠接过来,绳子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韩霁提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下午海珠顺手把钱袋塞给他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独属于两人的亲密关系,从那一刻他看见往后许多年,成亲后她会把掉落的金钗塞给他拿着,老了懒得动了,她随手把碗递过来让他挟菜。

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格外心动,也想了许多。

“他在笑什么?”冬珠小声嘀咕,“韩二哥,我姐问你什么时候走。”

“噢,后天走吧,明天我还陪你姐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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