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雨后捡鱼(1 / 1)

隔壁响起开门的吱呀声,一向睡得死沉的齐老三被这点细微的动静惊醒,他睁眼听着外面的走动声和舀水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叹口气,穿上无袖短衫和裤子开门出去,天色还微微泛青。

“今天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会儿?”齐阿奶把面盆子端出来放院子里,问:“早饭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我不挑。”齐老三从缸底舀瓢水洗脸漱口,取下挂在墙上的刷子刷水缸,清澈的水变得混浊,他托着缸歪斜下来倒去污水,最后一点残水用竹刷刺啦几下刷出来。

“我去打水了。”他说。

“噢,好。”

巷子里还没有人走动,只有两三家开了门,年迈的妇人醒得早,起床了先开门扫院子。

宋婆子扣着衣裳出来正巧看见齐老三推着木板车从门前经过,她快步走出门,见巷子里还没人走动,她稍稍理了下头发出门往巷子中间走。

“老姐姐,你起的早啊。”宋婆子跨进齐家的门,“都还在睡呢?”

齐阿奶“哎”了声,往灶里多加几根柴,走出厨房说:“人老觉少,几个小的正是瞌睡多的时候,要多睡会儿。”她心里纳闷宋婆子一大早怎么上门了,两家隔的不算远也不算近,几乎没串过门。

“我看你家老三已经去打水了,他是个勤快人,又是撑船打渔,又是扛包卸货,回来了还忙食肆和家里的活儿,在青石巷可是数一数二的勤快人,往后娶了媳妇也是个疼媳妇和娃的。”

听话听音,齐阿奶心里顿时敞亮了,这是来给他家老三牵线做媒的,恐怕姑娘是宋婆子的什么亲戚,她不好主动提,怕被拒绝了遭人口舌,这才趁着天早人少的时候来敲边鼓。

“他婶子你先坐,锅里的水烧开了,我给你煮碗糖水喝。”齐阿奶的态度热情起来,回屋抱个瓷罐子出来,舀两勺红糖倒碗里,再敲个鸡蛋,舀两勺滚烫的开水边倒边搅拌,一碗甜滋滋的鸡蛋水就好了,红色的糖水上飘着嫩黄的鸡蛋花。她端碗出去,坐下说:“我家老三年纪不小了,我也天天操心他的婚事,他喊你一声婶子,劳你操个心,要是有合适的人给我们介绍介绍,都是街坊邻居,你也知道我们家都是和善的人,姑娘进了我家的门,肯定好好待她。”

“是,你家的人我是知道的,老老小小都是和善的性子,不是那古怪小气的人家。”宋婆子喝着红糖鸡蛋水,眼神在院子里瞟了一圈,说:“我倒是还真有个合适的人想介绍一二,我说了老姐姐你可别笑话,我实在是看你家老三是个憨厚勤快心实的小伙,才想着做这个媒。”

“那不会,做媒的人都是好心肠,别人我不知道,我可不会笑话。”

“是我一个娘家侄女,再有一个月就十七了,也是个勤劳的姑娘,我那侄女能说会道,是个机灵的……”

海珠跟冬珠缩在窗下偷听,她心想她三叔还挺受欢迎的,桃花一开就开两朵。

齐阿奶送宋婆子出门,再三保证事成之前不乱说,进门了脸上笑眯眯

的,

烧火的时候甚至哼起了打渔小调。

“醒了?水烧开了,

我舀碗里了,你俩端出去放桌上晾着。”齐阿奶见两个孙女出来,说:“今早煮鸡蛋粥行不行?待会儿去街上买两盘米糕。”

海珠点头,“行,待会儿让风平去买。”

她跟冬珠相互给对方编头发,洗脸洗手漱口后喝碗温水,拎着竹篮拿上铁耙去海边撬生蚝。

地上的湿泥被风吹了一夜,湿泥变得干硬,脚踩上去软软的,冬珠挎着竹篮专门选凸起来的泥踩,“姐,你觉得哪个姑娘会成我们三婶?”

“是我我会选自己喜欢的,不知道三叔会怎么选。”能看见海面了,广袤的大海上有薄薄的晨雾,哪怕是天天早上都能看见这壮阔的场景,海珠还是被迷得挪不开眼,在胸腔里沉了一夜的浊气瞬间消散了,生活在这么美的地方,当然要选个中意的伴侣过日子才逍遥。

“我以后也要嫁个我喜欢的男人。”海边没人,冬珠说得大声。

“撬生蚝吧。”海珠打断她的幻想,才几岁啊,离嫁人还早。

做烙饼的生蚝只需要撬走蚝肉就行了,铁耙砸破蚝壳,蚝肉剥下来丢竹篮里,回去了洗干净切碎就能拌馅了。

她俩到家时巷子里热闹起来了,卖柴卖水卖菜的人轮番敲响木门。

齐老三已经回来了,水缸里的水满了,他正忙着给他二哥清洗,随后开窗提着便桶直接出门。

“三叔——”海珠跟出去。

“我知道,你回去。”齐老三脚步不停,拎着便桶扛着锹躲着人走。

早饭端上桌,齐阿奶反复打量小儿子几眼,说:“老三,吃了饭让海珠带你去布庄做两身新衣裳,再买几尺姑娘家喜欢的鲜亮料子

。”

海珠咬着米糕看向他,冬珠也挺起脖子期待的等他开口。

“我听我二哥说了,娘你拒了宋婶子的好意吧,我有喜欢的姑娘了。”齐老三开口,他看海珠一眼,说:“料子缓几天再买,你要是没意见,我们就找个媒人选个好日子去提亲。”

一家人都笑了,齐阿奶放下碗狠拍他一下,“前几天还跟我说没有喜欢的姑娘,憋不住了吧?哪家的姑娘你跟我说说。”

“她家住在后崖村,家里只有个寡母,她有点问题,不会说话。”齐老三一直犹豫的就是这一点,怕他娘不能接受,但既然开口了,他也就不瞒着。

齐阿奶脸上的笑消失了,齐二叔放下碗筷不吃了,海珠和冬珠也沉默了,嘴里嚼着米糕不说话。

“不能说话是什么意思?”齐阿奶问。

“她五岁的时候烧坏了嗓子,哑了。”

“其他方面呢?”齐二叔问。

“只是不能说话,其他方面没受影响。”齐老三答。

院子里陷入沉默,潮平左看看右看看,吃饱了识趣的去玩沙,不敢插话。

“要不我们见见你宋婶子的侄女?”齐阿奶迟疑道。

“不用见了,贝娘就很好。”齐老三很坚定,

“我娶了她是我们俩过日子,娘你要是看不惯我搬出去租个房……”

齐阿奶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海珠踩他三叔一脚,他讪讪地闭上嘴。

一顿早饭不欢而散,除了潮平谁都没吃好。

海珠、冬珠和风平去街上卖饼了,齐老三无事做,把木板车推去街上了他回去拿上扁担和砍刀去砍柴。

齐阿奶去街上买两包糕点去了宋婆子家,出来的时候还在跟人赔笑,宋婆子当着她的面没说什么,转过身就垮了脸,“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娶个什么天仙回来。”

“潮平你看着,我去后崖村走一趟。”齐阿奶回去跟齐二叔说。

“娘你可别乱来。”齐二叔出声,“千金难买他喜欢,老三说得也对,娶了媳妇是跟他过日子。”

“我就是去打听打听,总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

接连两三天,在家吃饭都别别扭扭的,海珠不许风平和冬珠插嘴打听,她们是小一辈,长辈的婚事不插手不插嘴,免得落埋怨。

这天天色阴沉,码头的守卫敲锣打鼓提醒渔民别出船,就是走亲访友也晚些日子,海上的风向有变数。

海珠往红石村跑了一趟,于来顺回老家了,她让她娘收拾些衣裳到青石巷住,“台风来了又是风又是雨的,万一屋顶掀没了,你带着平生岂不是没地去。白天还好,就怕是夜里……”

“行。”秦荆娘听劝,她收拾了家当锁了门跟海珠走。

路上海珠问:“这个时候我于叔怎么还回老家了?”

“他老娘病了。”

“噢。”海珠不多问了。

走到半路雨点子就落下来了,海上吹来的风吹得人迈腿都艰难,食肆酒馆都关上门,门外挂的灯笼也都取了下来,布庄和粮铺不仅锁了门,门缝里还塞了棉絮,门槛处铺了烂棉絮吸水,上面还压着石头。

走进巷子,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悬挂沙袋坠着,就怕屋顶跟着风跑了。

“快进来,路上可看见你三叔了,他出门接你们去了。”齐阿奶拿着大棉布给平生擦淋湿的头发。

海珠摇头,“大概走岔路了。”

但过了许久,透过雨幕连巷头都看不清了也没见人回来,齐阿奶叹口气,心里明白他这是去后崖村了。

“他娶了那个丫头,肩上的担子又重不少,那丫头是她娘跟二嫁的男人生的,比我的年纪还大。”齐阿奶絮叨道,“他就靠卖力气赚点辛苦钱,要不是有海珠,我跟你二叔还有潮平他都养不起,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荆娘左右看看,只当做没听见。

“我三叔赚的也还可以,一天三四百文,吃饭是没问题的。”海珠说了一句公道话,“贝娘没跟他的时候也没饿死,她自己有手有脚能赚钱,现在能养老娘,以后也能靠自己养老娘。”

“如果没有海珠,我们家跟贝娘家差不多。”齐二叔也开口帮腔,“老三的负担不比贝娘的轻,贝娘有老娘要养,他有老娘有侄子还有个瘫在床上的二哥。”

齐阿奶哑口无言。

院子里咚的一声响,海珠开窗往外看,窗子刚敞个缝隙,雨水簌簌浇了她一脸,她赶忙又关上窗。

等雨势小点了,才发现之前发出响声的一个烂鱼头砸在水缸上的木板上了。

“去不去海边捡鱼?”巷子里的人路过问。

海珠看了

下天,留家里也没事,她拎着筐跟街坊走,让冬珠和风平留家里。

“风平你留家里不能跟去。”冬珠一溜烟跑出门,“姐你等等我。”

“我过去看着她俩。”秦荆娘也拎个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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