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开工钱(1 / 1)

米粉买来了,海珠找酒馆老板借桶热水泡粉。

齐老三拉着木板车也到了,他把家里的饭桌和椅子也拉了过来,提着一筐贝壳和盘子放海珠腿边,说:“傻了吧,这东西忘了。”

海珠瞥了一眼笑了,还真是把最紧要的东西落下了。

海贝留了一扇壳,隔着灼热的铁板把热度传到贝肉上,贝肉里的汁水滋滋冒了出来。鲍鱼也如是,鲍肉从下至上慢慢烫熟,汁水溢了出来,又在不断的炙烤下回缩进鲍肉里。

四盏灯笼挂了起来,光晕随风摇晃,折射在铁板上微微反光。海珠揭盖装蒜蓉的罐子,大勺舀小勺分,蒜油抹在鲍肉贝肉上,腾腾的热气一烫,蒜香飘开了。

“娘,我昨晚做梦就是这个味道。”稚童大声说。

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街坊邻居善意地笑了,海珠抬头看一眼,笑着在其中一个鲍鱼上只抹了蒜油,熟了之后让风平给那个小孩送去。

一个贝壳上可以装四个鲍鱼或是两个海贝,海珠让齐老三去酒馆借个托盘,她把大贝壳摆在托盘上,铲了鲍鱼和海贝放上去,由他端上桌给客人上菜。

沈遂拎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拿盘子吃,鲍鱼海贝之类的他家饭桌上自然不缺,他也吃过不少,不至于吃厌,但也相当于米饭了,再怎么吃都不会觉得新奇。不过今晚吃这口现烤的,他觉得滋味不错。

海珠探身从桶里捞一箩米粉放一旁控水,偏头问他滋味如何。

“食材新鲜,滋味不错。”沈遂咬着鲍鱼壳扔掉,见有人要去买酒,他掏出一把铜板递过去,“帮我捎一碗来。”转过头继续跟海珠说:“我家厨子的手艺也不差,但不如你做的好吃。”

海珠笑了。

“真的,我没说假话哄你,待会儿我二哥二嫂来了你问问他们。”

“我相信,这叫锅气,韩家的食方里也写了,吃菜戒停顿。你家吃饭是饭菜一起端上桌,厨子又不能一锅把所有的菜做好,只能做好了先放蒸笼里温着,相当于热了一次又一次,最鲜美的味道已经没了。”海珠舀两勺油倒铁板上,紧接着倒米粉,米粉上的水碰上油呲啦滋啦响,她后仰着身子,手上攥着铲子快速翻炒。

沈遂挪了下凳子,接过酒碗喝一口,他仔细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食方上有没有这一说,不过细想也有理。

“做菜的讲究还挺多,你多练练,厨艺练出来了我天天来讨饭。”他嬉皮笑脸的。

海珠顾不上理他,她把米粉一分为二,中间空出来舀油倒蟹黄,边边角角铺上蟹肉,舀一勺花生芝麻黄豆酱倒左手边的米粉上,抖开发现少了又舀半勺淋上去。这时蟹黄油也炒好了,她扒过右手边的米粉盖上去快速翻拌。

一边是冒着酱香的米粉,米白的粉上裹了层酱,另一边的更出味,米粉上沾了一层蟹黄,头顶的光晕打过来,竟能看到蟹黄籽。

正对着铁板坐的四人呆了,看小老板又把煎得微黄的蟹肉扒拉进米粉里,四人齐齐咽了口水。这

用料也太实诚了,比在家里自己做还舍得放东西。

最后撒上一把葱花,海珠从筐里拿盘子铲米粉。

“我吃蟹黄油的。”沈二嫂来得巧,“我走了一趟,你这里最舍得下料,这么大的螃蟹被你撬来炒粉,眼馋死个人。”

“不花钱买,也就不肉疼。”海珠铲了三盘放案桌上,往身后灯火通明的酒馆指了下,说:“酒馆老板准带外食,他后院清静,你们端了吃的去他那里喝酒。”

沈二嫂的确不习惯坐在街头吃东西,她朝她男人看一眼,沈淮接过两盘颜色不一样的炒粉领着人走了,“小六你不一起?”

“不了,我要吃最热乎的。”沈遂坐着不动。

沈二夫妻走了,坐着的人才出声说:“海珠,我要一盘蟹黄油炒粉一盘酱炒粉。”

“小老板,我也各要一盘,多少钱一盘?”

“都是三十五文一盘,钱给我三叔。”一铁板能装十盘粉,一共用了五只蟹,算上油和酱,海珠估摸了下,比起把蟹卖给食肆,应该能多赚一倍的钱。

用油洗铁板,残渣混着油刮进火坑里,火堆上的火苗陡然飙高,风平趔开身子。

海珠接过冬珠递来的鲍鱼和海贝摆铁板上,问她累不累,又问烧火的小孩累不累,“明天我去雇两个婆子,你俩在家歇着算了。”

“我不累。”风平苦了脸,“我不想在家。”

“我可没嫌累,我喜欢出来摆摊。”冬珠不高兴了,反问回去:“你累不累?”

沈遂嚼着粉看着这姐弟三个,他觉得挺累的,看着都累,一个埋着头仔细烧火,一个埋着头剔蟹肉撬贝壳,一个忙得像八爪鱼,两只胳膊挥出八只胳膊的阵仗。

“好吧,我也不累。”海珠嘻嘻笑,伸长

了胳膊舀一勺蒜蓉酱,动作里似乎都带着享受。她享受油烟呲啦香,看食客吃得开怀她就高兴,哪会觉得累。

“等回去了我给你们开工钱。”她说。

风平咧嘴一笑,他也能赚钱了耶。

冬珠也高兴,但她知道姐姐的辛苦,她跟风平还在靠姐姐养,哪能从她手里拿工钱。她言不由衷地说不要,“这是我们全家的生意,都该出力的,要什么工钱?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收钱?米面粮油肉都是你买回去的。”

“那你们也跟三叔一样,拿了工钱留一半交一半。”海珠说,“这样行了吧?”

冬珠点头,她的确想自己手里有点钱,想买吃的想买头花的时候不用张嘴问姐姐要。

沈遂眼睁睁地看着风平的干劲突然大涨,烧火拿出了穿针引线的认真劲,他啧啧几声,钱果然是治人的良药。

又一板鲍鱼和扇贝熟了,海珠各铲一盘让沈遂给他二哥二嫂送去,然后紧跟着倒油炒粉。

“姐,还有七个海螺和五只鱿鱼十只章鱼。”冬珠说。

“我知道,留在最后一板,我打算用葱椒油炸的酱。”要是卖不出去就自己吃。

“海珠,我们先回了啊。”同条街住的人过

来打招呼。

“味道还行吗?吃好了吗?”

海珠问。

“非常行,还吃撑了,就是有点干,男人能喝酒,我们不喝酒的就没法,明天再来我端两碗凉茶来。”

“我明天煮了凉茶来卖,一文钱一碗。”对面卖蚝烙的男人吆喝,整条街香味扑鼻,他的摊子就做了五个人的生意。

“味道可要好,不然可抢不过别人的生意。”齐老三抬手指了一下,整条街都是卖烤鱼烤章鱼煎豆腐的,都没他家的生意好。没位置坐就端走带回去吃,嫌麻烦的就去了酒馆,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不去别的地方买。

桌子刚空下来,还没来及收拾残局又坐满了人,有些人也在旁处买了吃的,边吃边等着铁板上的蟹黄油炒粉。

夜晚的流逝在热闹的长街上无法感知,海珠在捞粉的时候发现见底了才恍然发觉已过了好久,她炒着最后一板,对后来的人说:“食材没了,快收摊了。”

酒馆里喝得酣畅的人醉醺醺地晃了出来,手扯着裤子要去黑漆漆的巷子里撒尿,还没走几步就被酒馆里的伙计撵出来架走了。

海珠瞥了一眼,铲了两盘炒粉送上桌,她伸了个懒腰,问在座的其他人要不要吃味道重的铁板鱿鱼。

喝酒的都有兴趣尝尝,不喝酒的俱是摇头。

海珠走到桶边把半死不活的章鱼和鱿鱼捞出来,进食的牙齿已经被冬珠扣掉了,她直接摊放在铁板上。

“我来烧火,你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想吃就买点。”她跟风平说,“冬珠也去。”

两个小的刚走,沈遂过来了,海珠瞅他一眼,“你还没回去睡啊?”

“这才什么时辰就要睡觉了?”沈遂抬头看天,“你忙傻了,从你摆摊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还不到九点。海珠觉得她忙迷糊了,就她那点东西还真忙不到半夜。

“我请你吃铁板鱿鱼,你请我喝酒,去打两碗黄酒来。”海珠说。

沈遂刚落座又起身,没一会儿就拎个酒壶三个酒碗过来,说开酒馆的小老儿高兴得嘴都要裂开了,“你摆个夜摊净给旁人做好事了。”

“呦呦呦,这话竟然能从您嘴里说出来,小六爷,你不是就爱做好人好事的?”海珠诧异极了。

沈遂也愣了,反应过来说:“我是在给你抱不平。”

“免了,没有不平,你见过哪个地方只有一家食肆?”海珠端起葱椒油炸的酱刷在章鱼和鱿鱼上,她吸了口气,说:“真香啊。”

别说她,周围摆摊的都看了过来,闻了一晚上的油烟,这个味道是真提神。

冬珠和风平回来了,手上空空的,冬珠把铜板扔进钱箱里,说:“都不如咱家的好吃。”

“收拾个桌子,该我们吃了。”海珠把食客的几份送过去,剩下的三只章鱼两只鱿鱼,还有三个海螺,满满当当装了一盘。

风平只吃了一口立马放下筷子。

海珠嚼着鱿鱼腿看他一眼,这也不麻呀,更谈不上辣,她端着酒碗递到他嘴边,“黄酒,抿一小口。”

“这个味道配酒够劲,明天、不,后天我再来就给我弄这个味道的。”沈遂吃得停不下筷子。

另外一张桌上的几个男人也探身跟海珠说:“这是什么味儿的?早该做出来的。”

“葱椒油的。”

“明天晚上就给我们做这个味道的。”

r>“明晚不摆摊,后天晚上来。”海珠看风平又拿起筷子挟章鱼腿,她拍他一下,“骗酒来着?”

“还想再吃一口。”

这个味道有点重,才吃会觉得麻,待麻劲下去了,鱿鱼在口齿间咀嚼开,被油锁住的汁水迸溅出来冲刷着唇舌上的酱料,两种滋味混在一起着实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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