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刚走近山脚下的堰塘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捣衣声,岸上生了不少杂树,走近一片阴凉。

杨柳顺着踩出来的一弯小路上去,入眼的都是她熟悉的痕迹,最显眼的是浅水处磨盘大的石头,还有水草里躲着的水鸭子,水面一圈又一圈的圆环水波,下面藏着吐泡的鱼。

“柳丫头,快过来,我马上就洗完了。”

杨柳回过神下意识扯出个笑,端着木盆的手指节青白,她四处看了一圈,选了个地势缓的坡下去。

喊她的是她家隔壁的邻居,青布褂子扔进清澈的水里荡了荡,拧干水放竹篮里。

“怎么没提个篮子?端着盆子多吃力,看你手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想着衣裳不多,就没提篮子。”杨柳活动了下手指,帮人把竹篮提到岸上再转身下水。

槌衣裳的地方不知谁搬来了个木墩子,一半沉在水下,水里的木头已经有了泡烂的痕迹,她槌衣裳的时候就察觉有小鱼苗过来啄木屑,偶尔滑溜溜的撞在她腿上。

等她洗完衣裳在木墩子周围一摸,扣下来八个比大拇指还大的黑壳螺。

日头好的时候,黑壳螺就喜欢覆在烂木头、浅水的石头、水草的草头下,甚至是漂浮的烂布上晒太阳,一摸一个准。

杨柳想着她小弟爱吃螺肉,她脱了鞋,循着印象里黑壳螺最爱出没的地方,拨开红茎绿叶的草头,在草茎上看到吸附着的黑螺。

“柳丫头,快晌午了还不回去?”

“回,这就回。”杨柳站起来捶了捶腰,捡螺太欢快都忘了时间,摘了围裙把扔在地上的螺都兜起来,螺太多,围裙险些包不圆。

走在回村的路上,同行的妇人笑她还小儿心性,比大拇指还大的黑螺,挑了肉还不及小拇指指腹大,一盆螺炒出来可能还没一盘肉。

走到村西,老仆在门外洒水沉灰,他见杨柳过来,手上的水桶一扔,拍了拍衣裳,跟其他两个同行的妇人打过招呼,接过杨柳端着的洗衣盆。

“柳丫头,我同你一起去你家。”

村里没秘密,昨晚抬人下山,又急匆匆喊大夫,今儿早饭时大多都知道出了啥事,也知道是杨柳她爹在山上碰见了摔下山的程家少爷。

“你家少爷的伤可还好?”

“问题不大,就是要好好养段时间。”

老仆一路走过去,路上碰到不少从地里回来的人,这句话也说了无数遍,到最后话里都带上了无奈。

“我们村里的人大多都是和善人。”杨柳笑言。

老仆点头,杨家庄的人日子过的都不错,相应的人也和善。就说他隔壁的人家吧,念着他岁数不轻了,要是早上看不见他开门,就爬上梯子站墙头喊,就是怕他夜里没气儿死家里了。

杨柳拍了拍围裙里包的黑螺,“我在你家的堰塘里摸的,都是螺,没有鱼。”

“无妨,你想要就随便去,这玩意儿繁殖快,我每年要捞不少上来砸了喂鸭子。”

杨柳家大门开着,烟囱里已经冒起了白烟,她带人走进去。

“爹,有客人来了。”

杨父出来招待坤叔,杨柳把一兜螺递给小弟,让他打了井水滴几滴油养两天,“等泥吐干净了让娘给我们炒了吃。”

湿衣裳搭在晾衣绳上,围裙搓洗干净也搭上去,杨柳去灶房帮她娘做饭。

“去西堰洗衣裳了?”

“嗯,我去的时候碰见村长从程家出来,他让我把坤叔带家里来。”她瞒下了进屋看程石的事。

杨母就是随口一问,只嘱咐道:“再去西堰你喊上你堂姐堂妹一起,西堰水深还离村远,溜进水里喊人都喊不应。”

杨柳闷闷应了一声,心里琢磨着哪天忽悠了小弟随她一起去西堰,她想试试她还会不会游水。有当水鬼的经验,就是不会,应当学的也快。

赶在杨家饭好前,老仆走了,推辞了杨父留饭的客气话。

“我还要回去照顾主子,还给主家带了信,人下午可能就要到,我还要回去收拾房间,就不多留了。”话说的突兀,说话时他看了眼杨柳,“这就走了,你们留步。”

吃饭时杨小弟说程家人可真客气,“话里话外都是感激,我在一旁听着都受不住。”

“有啥受不住的,换成是你被人救了,让老子给人下跪,我绝不说二话。”杨父大口喝了半碗汤,盯了二小子一眼,“不想让老子给人下跪,你就老实点,少在山里乱蹿。”

杨小弟吐了吐舌不说话。

“那要是被人害了呢……”话还没落音,杨柳就挨了两眼瞪,她学着小弟吐了吐舌,低头老实挟菜。

她真是话赶话,一时没憋住罢了。

水秧插完,家里的人半天都没舍得歇,又扛着锄头下地,花生地和芝麻地里要除草,红薯地要垄沟,农家随手一扒拉就是活儿。

顶着要把人晒脱皮的日头,走出屋檐晒得人几欲跳脚。

//DI //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