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时间无声淌过,许久,她才滞顿地拿出手机。
安静的咖啡厅,气氛幽静。
苏答选在角落位置,旁边的绿植正好能挡住别人的视线。
贺骐坐在她对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冒昧邀约,似乎并不见怪。
苏答找了圈内人辗转很多途径才拿到贺骐的联系方式,给他打电话时,本以为需要费一点周折,没想到他很轻易便应约。
“苏小姐见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贺骐问。
苏答看他一眼,缓缓道:“我想知道,倪棠的事。”
贺骐淡笑,似乎并不意外:“是因为贺原吧?你知道什么了吗?”
苏答面色微紧,没有回答他。
贺骐对她的态度并不在意,浅饮一口放下咖啡杯:“既然苏小姐特意来找我,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和贺原从小关系就不好。从哪里说起呢……”
他神情悠然,朝苏答扫了一眼,讲故事一般自顾自说:“就从我们差不多十岁那会儿说起吧。有一回我生病发烧,吃了药在房间里昏睡。照顾我们的阿姨有事出去了一会,家里就剩我和他。”
“那天我房间着了火,我差一点就被烧死在里面。”
苏答闻言一愣。
他唇边弧度不变,缓缓道:“我被烟呛醒,火已经烧得很大。我扑到门边才发现房间门从外被锁上了……后来我被赶回来的人救出去,万幸捡回了一条命。”
他说着停顿,苏答看他眼神,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贺骐房间着火,呛醒却发现房门从外面被锁上。
而家里只有他和贺原。
她动了动唇,几秒后,低低出声:“这也不能证明就是……”
贺骐没有说确凿的字眼,只是笑:“是啊。不过很巧的是,着火的那段时间,贺原正好出去了。”
苏答一时顿住,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贺骐说:“那个时候,他才十岁。”
桌上气氛沉下来。
苏答抿了抿唇,贺骐淡笑继续:“他从小就不喜欢我,从来不叫我哥,只要是我的东西,他都要抢。因为我喜欢蓝色,我成人礼当天,他也要穿一样的蓝,凡事他都要压过我一头,把所有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才行。我喜欢的不论是东西还是别的什么,他都要抢。”
贺骐望着她,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倪棠算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人,当初她就快和我在一起,谁知道却跟贺原牵扯上了,渐渐地反而很少联系我。虽然她后来出国了,但大学那会她在学校里着实惹人瞩目,毕竟她是极少数能跟贺原走得近的女人。”
“苏小姐年轻有为,我之前也听说过你,美术圈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他语气轻轻,音调拉长:“……说起来,贺原还真是喜欢画家啊,虽然倪棠出国了,现在又找了个画家。该说他是专一呢,还是恋旧呢?”
苏答的手僵在咖啡杯握柄上,彻底滞住。
从落地窗往外望,能看见小区外的街道景致。
夕阳洒遍金黄,和贺骐的见面结束已经几个小时,苏答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渐弱的光给她染上了一层寂寥。
安静,死寂,悄无声息。
整个室内没有一丁点声响。
就连乍破的手机铃声也不能将这股浓郁气氛搅乱。
苏答扫过来电,没有情绪的眼里,因“贺原”两个字生出一丝细小波澜,然而只是短暂半瞬,很快归于平静。
她将手机音量调至无声,翻过来盖在地板上,任它嗡嗡震动,不予理会。
倪棠曾经和贺骐有过一段,就差挑明关系。
后来他们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贺原撬了贺骐的墙角。倪棠出道那几年贺原买了好多倪棠的画,现在还在买,由他的助理代为寄存在画廊。
而她也是个画家。
她和贺原在那次返校庆典甫一见面的时候,他好像就对她有兴趣。
他约她吃饭正式认识,他便透露出要给她开画展的意思。即使她拒绝,他也仍是说,要追她。
她一直以为是缘分奇妙,一见钟情。
苏答突然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明明知道,却还是抱着侥幸自欺欺人这么久。
苏答支着腿看窗外,静静看着夕阳隐没在高楼之下。
风从窗边未合拢的缝隙吹进来。
那满满一抽屉的丝巾,乱成一团堆在她身边,其中蓝色的碎片尤为显眼。
每一条都是贺原送的。
每一条都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