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心(1 / 2)

天子翻他的牌子,顾琼并没有多少意外,从安澜开始到江澄,到沈知柔,轮到他已是第四夜了,他只不顾过是不前不后不上不下的一个。明帝此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他感受不到她对他的渴盼与爱意。

这么想着,顾琼便没有多少热情,懒懒地道了一声知道了,把露儿打发走,自己好半天都不肯动弹。鸢儿在一旁很是替他欢喜,又是催他去洗沐,又是建议他今个儿穿件新寝衣,“春日里了,主子换件新寝袍,圣上瞧着也欢喜不是?”

顾琼心头好笑,他换件新寝衣又如何,就算天子一时欢喜,天子又不是那种昏庸无脑的好色帝王,还能够为了这点枕席间的欢喜把他晋成君位吗?

若真能的话,别说是新寝衣,便是去年那件他一瞧就觉得屈辱的纱衣,他眼下也不介意穿给天子看。问题是不能。

那鸢儿看说不动他,很是着急,嘟了嘟小嘴道:“主子,您怎么,您平日也不是这么消沉的人啊,怎么这会子这么没冲劲了呢?”

他没有冲劲儿了吗?顾琼摆摆手,这话他今个儿已经听铺子里的伙计说起过一次了。原本他让伙计去同天心楼附近的一家生意不怎么红火的铺子商谈,想要买下那家铺子,开个孩童成衣店,这事之前也同明帝说过的,明帝是同意了的,他只等伙计拿下那铺子便可开张了,然而今个儿伙计跟他讲,那家铺子的主人终于肯松口了,他却没了兴致,让伙计先拖一阵子再说。当时那伙计就跟他讲,他是不是没有冲劲了,明明谈好了,居然不急着开张。

他当时就心头暗笑,他要那么多的冲劲儿做什么?没有天子的真心喜爱,他一个人把铺子开遍姚天又怎么样?他又不是跟铺子过日子。

论做生意的头脑,全姚天有几个人比得上他爹爹的?可是他爹爹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爹爹年轻的时候,忙忙碌碌,经营生意,连拾掇自己的功夫都没有,他母亲在家中悠闲享福,左一个侍夫右一个小郎地往家里纳,到最后这辛苦操持的家业,大部分还得要传给母亲的嫡女,他爹爹自己能分到一两成就算不错了。

是,天子比他母亲厚道多了,早早地就跟他讲,这天心楼的产业他以后至少能拿两成半,可是别说两成半了,天子就算是给他五成,又有什么意思?他坐在金山银山上,一个人享受无边的孤独么?

越想越悲凉,越想越气愤,他看着鸢儿,道了一句,“陛下对本宫,不过是应付差事,本宫做什么,不做什么,没什么区别。”

“主子”,鸢儿瞧得心急,却不明白自家主子究竟是怎么了,好好地忽然这么心灰意冷。

顾琼却也不再多说,他不愿意告诉鸢儿明帝只晋江澄的位分让他心里头不痛快,毕竟他同江澄的关系还算不错,江澄为人实诚,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为了这件事同他江澄闹矛盾,而且平心而论,江澄对明帝一往情深又为明帝的江山劳心劳力,晋个君位,也是说得过去的。

明帝到达琳琅殿的时候,顾琼既没洗沐也没更衣,就那么懒懒地坐在灯笼前,眼睛瞧着楠木方桌上的小插屏发呆,听见明帝进来,他也没有及时地站起来迎接。

明帝倒也没怪顾琼缺礼数,她本就是想表现得亲昵一些,制止了入内禀报的侍儿,自己走了进来的,此时见顾琼盯着那小插屏看,心中好奇,走过去揽着顾琼的肩头,俯身看那小插屏。小插屏是一块很平常的金山玉屏,屏上雕刻着两只体型优美的鹄鸟,两只鹄鸟都极为白净可爱,脖颈全都弯成拱桥的弧度,鼻尖贴着鼻尖,相对而卧,亲昵之意十足,眷恋之情明显。

琼儿这是在向她表忠心么?明帝伸手摸了下顾琼脂香雪滑的小脸,柔声道:“人言鹄鸟终身只有一个雌主,琼儿此生也只有朕,朕明白琼儿的心意,不会误解琼儿的。”

顾琼有点莫名其妙,他在伤心天子对他不好,怎得明帝说什么误解不误解的话?他有什么会被她误解的吗?他偏头瞧过去,正对上明帝那双深情款款的凤眸。

“臣侍只恨自己不如鹄鸟。”他的话带了点幽怨,其实不适合讲的,但他并不打算往回收。

他不是那种遇事只会忍气吞声的人,忍气吞声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什么叫不如鹄鸟呢?人怎么会不如鹄鸟呢?明帝一时间想不明白,她的视线落在顾琼扬起的小脸上,她瞧得分明,顾琼脸上还有着精致的妆容,这分明是没有洗沐。她方才已经让露儿派人来通报了,顾琼已经知道她要过来,却连洗沐都没有做,这多少有些奇怪。

她顺着鹄鸟的思路想了一下,认为是顾琼被那郑凌岫搭讪了自责不如鹄鸟清白坚贞,以至于连恩宠都不敢要了。她大为心疼,低下头来,在顾琼的梨涡上落下轻轻一吻,而后看着顾琼的眼睛道:“琼儿在朕心里,永远洁白如玉,琼儿千万不要因为那些烦人的事自责。”

顾琼大为诧异,脑海中开始快速思索,明帝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什么叫洁白如玉,他什么时候有不洁白的可能吗?还自责?他有啥可自责的?难不成有谁在天子跟前说了他的坏话吗?不然明帝今个儿怎得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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