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归(1 / 2)

这到底是什么情形?江澄有些懵,一把把仍旧在隔间中椅子上坐着的尚然兮给拉了过来,眼望着拔步床询问道:“忆月世女是什么情况?是已经醒转了吗?”

忙了快一天了,尚然兮很有些疲惫,眼尾的细纹都浮了出来,疲惫的面容却掩不住满心的欢喜,小声道:“才醒不到两刻钟,看脉搏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大的危险了。”

不会有大的危险了,那外面是怎么回事?江澄听得清清楚楚,院子里仍旧此起彼伏地喊忆月。尚然兮摊摊手:“别的事情,你去问陛下吧。”

江澄用不扛包袱的手拍拍好友:“你坐外面椅子上歇会儿吧。”

尚然兮瞟了一眼在隔间的脚踏上坐着的秦梦菲三人,摇摇头,“我不累,你别管我了。”虽然萧忆月不大会有生命危险了,但药量下得如此重,绝嗣是必然的了,作为医者,他此刻越尽力而为,过后被淑王和萧忆月记恨的可能就越小。

江澄见尚然兮这么说,也就当真不再管他了,自己往隔间外头走,到得明帝跟前,先把包袱放到坐榻一侧,再从袖子中掏出来那封信笺,双手递于明帝:“皇后给陛下的信,包袱里是皇后给陛下捎的披风。”

明帝接过信笺,当他的面把信笺拆开。江澄见明帝眼前有些暗,抬手把雕花隔板处放着的灯架给搬了过来,放到坐榻一侧,自己则往后退了两步。

明帝认真地看了看信,安澜在信中讲了把沃儿嫁给安家安玟的事,讲了他和林从、薛恺悦几个给忆月世女写祈福帖子的事,末了给她出主意说当敌人警惕性过强的时候,可以用怠敌之计,敌人放松了警惕,自然就会露出破绽了。

明帝瞧完了信,唇角就扬了起来,澜儿和柳笙不愧是同门,想出来的主意是如此地相似。

江澄在一旁观察着,见明帝唇角含笑,微有些好奇,但是他再好奇,也不能问明帝安澜在信中都写了什么,只能问明帝道:“外面的人一直在喊,这是什么情况啊?”

明帝冲人招招手,江澄走上前去,明帝伸手握住人的手腕,轻声道:“这叫冲喜,也叫诈敌之术。”

江澄眨眨眼,有些明白了,只是光这么喊就能够诈敌么?他有些疑惑。明帝却是不待他疑惑,就笑着对他言道:“澄之既然来了,就和王君一起哭吧,弦歌方才还说,哭得人太少不行。”

所以他成了帮人号丧的了,还是假号丧?江澄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

明帝抬眸看看人不甚情愿的表情,只觉可爱得紧,小声安慰人道:“弦歌是主力,你跟着哭就行了。”

柳笙居然是哭丧的主力?江澄越发惊讶了。

下一瞬,柳笙自院子外面跑进来,对明帝言道:“外面布置的差不多了,臣要开始哭了。”明帝点点头,柳笙往椅子上一坐,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忆月啊,我的世女啊。”

江澄看着瞬间哭得惊天动地的柳笙,只觉自己以前不认识这位右相。

柳笙这么一哭,隔间中淑王君也跟着大哭:“忆月,我的乖女儿啊,你怎么就撇下我去了啊,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啊啊啊。”

淑王君的嗓音很高,哭得也极痛,大有声情并茂的味道。柳笙此时已经哭过了第一声,开始用唱歌一样的方法哭嚎,每一句都能转出九曲十八弯来,“忆月哎哎哎哎哎哎,你怎么就没了啊啊啊啊啊,你疼死我柳笙了呀呀呀呀呀呀。”

隔间中那位来太医跟着柳笙的节拍哭,柳笙每一停顿,那来太医就大喊道“世女啊”,恰如和声一般。

这全是骗人的高手啊,江澄惊得说不出话来。明帝一拍他的胳膊,小声催促道:“澄儿快跟着哭啊。”

江澄一听明帝喊他澄儿,就瞪了明帝一眼,明帝冲他调皮地眨眨凤眸。

这意思是非要他哭了?罢了,天子想看,那他就哭吧。江澄往旁边一甩胳膊,也坐在椅子上,学着柳笙的腔调哭喊:“忆月啊,我的妹子啊,你疼死我江澄了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去了啊啊啊啊。”

事实证明号丧真是个气力活,刚开始号了一刻钟,淑王君就累了,声音小了下来,柳笙却和方才没什么两样,仍旧是九转十八弯式的哭法。江澄此时还不大累,就跟着柳笙继续哭。又哭了一刻钟,淑王君的声音彻底听不到了,江澄停了下来,却听得柳笙还在继续,他不得不佩服这位右相的体力,咬了咬牙,用比方才低了一点的声音继续哭喊。

声音放低了之后,大脑就恢复了思考,他回想起有关萧忆月的事情来。这萧忆月虽然是个年轻王女,但是脾气不算太差,对他也算恭敬,每回见了他,都笑呵呵地喊他澄哥,当初萧忆月和苏泓的事,还是他逼着萧忆月告诉淑王的,他算得上半个冰人。因为他担着礼部尚书,萧忆月的世女册立是他亲自忙活的,他看着她意气风发地从明帝手上接过世女的印章。后来萧忆月和苏泓喜得贵子的时候,他送了贺礼,小公子满月,他参加了满月宴,每一回萧忆月都满脸欢喜地向他道谢。

一想到这么熟悉的年轻小妹子,差一点就青年夭折了,他就止不住的难过,不由自主地再次放声大哭,哭得眼泪滂沱,声音发哑,地裂山崩。

明帝一开始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发现江澄是在真哭了,就从坐榻上走过来,拍拍人的肩膀道:“澄儿,澄儿别哭了,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江澄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悲伤中了,朦胧的泪眼看看明帝,用力地向她摆摆手,继续伤心欲绝的哭泣。

嘿,这个傻子,自己就不该让他干这个活儿。明帝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人哭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很是心疼,刚要发话,却听得门外护卫们奏道:“启禀陛下,抓到凶手啦,几位大人正在审理。”

柳笙立刻止住了哭声,对明帝道:“臣过去看看。”

明帝一待柳笙离开,就上前去把江澄抱在怀里,看着人红红的眼睛和跟眼睛一个颜色的鼻头劝道:“乖,别哭了,别哭了啊。”

江澄知道不用哭了,可是哭伤了,想停也停不下来,此刻用嘴巴一抽一抽地吸气,呜呜咽咽地道:“臣没事,陛下,不用管臣。”

明帝无奈地笑笑,把人的脑袋往自己心口上按了按,静静地圈着人,等人慢慢平复。

耳朵上是明帝强有力的心跳声,口鼻间是明帝身上水状香的味道,江澄渐渐地缓了过来,轻声道:“臣没事了,陛下放开臣吧。”

在淑王房中,被明帝按在怀里,背后隔间中坐着好几个医者,实在是有点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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