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竟无力(1 / 2)

薛恺悦听着那男子高声讲解学蘅馆的好处,心里头简直要气炸。

昨个儿晚上林从去碧宇殿找他,先说了一番感谢他照料景辰的客套话,而后便说是要继续开武馆,他想着他在宫里闲着也无事,今个儿便同林从带着剑星殿的四名宫侍一起出宫来,命宫侍们两个一组去挨个通知之前在武馆中习武的男儿。

宫侍们走后,他和林从在武馆中一边整理兵器场地一边等待男儿返馆,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一个习武的男儿到来,又等了一刻钟,那负责通知城西方向男儿的两名宫侍回来了,两人身后空无一人,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其中一个道:“二位主子,您们快回宫吧。那些个男儿就想着怎么嫁人,不值得您们费心。”

薛恺悦不动声色地询问:“怎么回事?”

那宫侍气呼呼地道:“奴才们问了几家,要么说已经订婚了,要留在家里做绣品,要么说奴才们来晚了一步,他们家儿子已经去学蘅馆报过名了,今个儿是什么学蘅馆开业。”

这可是让人想不到的事,林从追问道:“学蘅馆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宫侍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门外面传来两三个人追追打打的声音,林从立刻就奔了出去,薛恺悦紧随其后。

大门外面跑着的是一个年轻男儿,两个中年女男。

那瘦骨伶仃的中年女子冲着跑在最前面的年轻男儿大喝道:“你一个男儿家,学得什么打打杀杀?你知不知道上门亲事就是你一天到晚舞枪弄棒,人家谢小姐才不愿意的。”

“娘,你就让我学武吧,我喜欢这个。”那年轻男儿回头看着中年女子,软语哀求她。

“你喜欢有什么用?你未来的妻主喜欢吗?”那中年女子一点都不肯松口。

薛恺悦心中有气,刚要开口,却见那跑在最后面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道:“儿子听话,你母亲让你去那个什么学蘅馆学着做淑男,你就去吧,她也是为你好呀。”

那男儿的声音委屈极了,“爹,我,我不爱绣花嘛,你们不要逼我嘛。”

林从大喝一声:“哪有你们这么做母父的?儿子不想学,非逼迫他学。”

林从一开口,那中年女子立刻就把矛头转向了林从,用那瘦不见一点肉的手指指着林从道:“我教育儿子呢,你插什么嘴,你一个男儿家,小呼大叫的成何体统?”

嘿,薛恺悦这个气,指着这女子喝道:“给果君殿下道歉,不然你今个儿别想囫囵离开!”

那男儿急了,转过来身来向着薛恺悦和林从屈膝行礼:“两位殿下莫生气,我娘她不认识两位殿下,学生待代她向两位殿下赔礼道歉。娘,你快跪下,这是英贵君殿下和果君殿下。”

薛恺悦一看这男儿的长相,比方才更加生气了,这男儿分明就是夏日里说“他母亲说了,以后天下太平了,刀枪就用不着了,他学些拳脚防身就行了”那位少年,怎得两三个月过去,他母亲连防身都不让学了,直接让他学绣花了?

那中年女子便是再莽撞,也是在皇城根下过日子的,一听儿子这么讲,立刻就跪了下来,满脸的诚惶诚恐:“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两位殿下,小人不是成心的,请两位殿下大人大量饶恕小人这一回。”

别人都下跪认错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况且他们两个也不是喜欢对着平民百姓逞皇家威风的人。

林从摆摆手,“今个儿姑且饶了你,可你家儿子得留下来,他想要学武,你干嘛逼迫他去学什么绣花?”

那中年女子面露难色,吭吭哧哧地道:“两位殿下吩咐小人哪敢不从?只是,两位殿下不知道,这学蘅馆不只是个学绣花的地方啊,它是礼部开设的教男儿做淑男的学堂啊,京里人都说以后给女儿聘正夫就挑那从学蘅馆中学出来的。”

那中年男子也跪下来求情道:“这孩子本就毛躁,再不学些软和性子的,怕是以后嫁不得好人家。侍身的岳母是内侍省的八品官,原本这孩子按出身也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可自从天下一统,全姚天的出挑男儿都涌到咱们京城来了,年轻小姐们有大把男儿供挑选,眼睛一个个长到了头顶上,这孩子,哎,侍身的妻主是个疼孩子的,她送孩子去礼部开的学蘅馆,也是为了孩子的终身幸福着想啊。”

事关男儿的终身幸福,薛恺悦和林从再不情愿也只能放人,只是打发了这一家三口,他二人立刻骑马赶赴开在榴照园里面的学蘅馆。

榴照园在城隍庙附近,这一带本就是京城里最热闹的所在,此刻大门口更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林从护着薛恺悦在前面开路,费了番气力方才拨开人群,挤到那离门墩最近的位置。

门墩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管家模样男子正在向着众人口若悬河地介绍学蘅馆:“咱们学蘅馆是礼部开设的培养淑男的地方,课程一共是四个月。第一天上午学礼仪,下午练针黹;第二天上午学琴棋,下午练书画;第三天上午练烹饪,下午学诗赋;第四天上午学医理,下午学管家。四天过后再重复着来,学满四个月馆中会对男儿们进行考察,合格者颁发一张盖有礼部大印的淑男告身。”

听讲的人群听到此处全都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发问:“每天都要学啊?师傅管得严不严啊?”“师傅们都是什么人啊?是哪个府上的管家还是朝廷的官员啊?”“这淑男告身有没有品级啊?”

那管家男子脸上的笑容矜严而庄重:“每月旬日休沐,有怠惰偷懒的,师傅们会教导,但不会责打。师傅们全都是最有风度的世家正君,首席师傅是康和皇子,其他几位分别是我们高侍郎的陆正君、关国公府的陶少正君、陈中丞的梁正君、户部苏侍郎苏大人、体仁堂妙手神医尚公子,此外,柳相国的郑正君也答应过几天亲临指导。淑男告身虽然没有品级,但它是礼部认定的,一定会成为各位公子最有份量的嫁妆。”

沁雅、陶逸晨、苏澈、尚然兮、柳笙的正夫,除了高家陆正君和陈家杜正君没怎么听说过,其他几个薛恺悦都是知道的,当下和林从对视一眼,都觉得可以进去瞧瞧。

围观人群中有不少年轻男儿,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样子也都有些心动,一个戴着金顶斗笠的男儿询问道:“敢问管家,学费收多少文啊?”

那男子笑得愈发矜持:“我们正君最是清高淡泊的,此次又是给朝廷培养知礼男儿,不收大家的学费,每位每月只需出十两银子的茶水点心费即可。”

每月十两银子,四个月就是四十两,饶是薛恺悦这样在银钱上没有什么感知的人,也觉得这不是小数目。果然那男儿听了,脸上的跃跃欲试就变成了犹犹豫豫。

那管家似乎早已料到此情形,仍旧站姿挺拔笑容矜严,连一丝鄙夷的表情都不显出来。

林从冲着那管家拱拱手:“康和皇子此刻在里面吗?我二人想去拜访他。”

那管家很是礼貌地询问:“小人眼拙,敢问两位公子贵姓?”

林从淡声道:“我姓林,我兄长姓薛。”

那管家不愧是礼部侍郎府上的人,立刻从门墩上跳了下来,冲二人屈膝行礼,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奴才眼拙,二位公子请入内。”

榴照园十分幽深,薛林两个随着引路的侍儿往前走,穿过两三个游廊,方才到得一处飞檐翘角的大房子前,那引路的侍儿走到院门口就停了下来,对二人道:“两位公子自行进去便可,奴才不能再往前走了。”

薛恺悦见那房子下面垂手侍立着七八个侍儿,又瞧引路的侍儿这般严谨,暗道这地方看上去挺有规矩的。

两个走到房前,守在门前的侍儿伸胳膊阻拦:“你们两位可是要来进学的?”

薛恺悦指指林从:“我家弟弟想来进学,我想带他先观摩一下。”

侍儿向内指指门口的屏风:“观摩的话,你两个站在屏风这里,不可喧哗,不可打扰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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