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我一直留在芜城,因为菲儿又怀孕了,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名义上我不是独生子女,因此这第二胎是超生,只有找人交“赞助”拿指标,这点事我还是能办的。而我妹妹前年就已经结婚了,嫁了芜城第一医院的一位小儿科医生。
我妹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谈对象的时候眼光有点高,因为追求她的人很多,她毕竟是芜城成功企业家石野的妹妹。当初挑来挑去,候选对象中甚至包括芜城市长的秘书,她还真有点花眼。连我父母都跟着凑热闹,有一次竟然问我风君子结婚没有?听他们的意思风君子以前经常到我们家来玩,给他们留的印像很不错,和我妹妹相处的也很好,如果有可能让我给牵牵线。我吓了一跳,赶紧摇头坚决的回绝了这个提议。不过后来还行,我妹夫这个人很不错,对我妹妹也很好。平常人家的日子,其实也就是这么过的。
我不住在石柱村,妹妹大学毕业之后也住在城里,可我父母却始终不愿离开石柱村,也许他们是在乡下待惯了。言成出生之后,他们经常进城,也经常在我家里住一段时间,但始终没有把自己家搬过来。父母在乡下也不是没事,和金爷爷一起承包了十里山林果园,全部种上了黄金枣。
我父母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虽然身体很硬朗可换一种情况我也不敢让他们这么累,但和金爷爷一起我就放心了。果园的景色很美,尤其是一到秋天,十里黄金枣挂枝,满园飘香让人留连。果园虽然大,但也不担心别人来偷,因为看园子的狗名叫大乖。大乖到石柱村已经十几年了,如果按照狗的年龄算高寿了,不过大乖还是和刚来时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因为它其实是一只灵獒。
和守正真人一起种枣,昭亭山上又有山神柳依依庇佑,他们爱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吧,只要自己开心就行。每年秋天我们一家人包括柳菲儿的父母都要去“十里黄金苑”摘枣赏秋。我发现大乖和言成特别亲密。记得言成刚刚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在枣园里乱跑,大乖寸步不离的跟着。如果言成脚下一滑要摔倒,大乖会及时叼住他衣服上的背带把他扶正。如果言成跑累了,就爬到大乖毛茸茸的背上休息。
这年夏天菲儿怀孕,双方父母听说都很高兴。这天金爷爷捎信来让言成在上小学之前到石柱村住一个夏天。菲儿有些舍不得,我笑着劝她:“就让言成去吧,没什么好担心的,石柱村就在昭亭山下,柳依依可是昭亭山神。……调皮小子不在家,我也好专心照顾你。”
菲儿:“我倒不是担心,其实我也知道金爷爷和你一样不是普通人。”
“岂止如此,他太不普通了!……今年特意把言成叫去那么长时间,肯定有什么想法。言成跟着他只会有好处。”说话的时候我想起了当年金爷爷暗中替我易经洗髓。
菲儿:“不说言成了,说说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吧。这个孩子应该姓石,希望是个男孩。”
“不论是男孩女孩,都姓石。如果是个女孩,大不了等将来像你一样,招个上门夫婿。”
菲儿给了我一拳:“瞧你说的?你是上门女婿吗?”
“不是上门女婿,是门下男生,当年我可是你的学生!”
结婚这些年,有些习惯菲儿改不了,我一提这个话题她就会脸红。现在她的脸又红了,我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正在此时我突然神念一动,有所感应,我隐约感应到九连山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菲儿见我脸色突然变的严肃了,关切的问:“怎么了?一看你这个表情就知道有事了。有什么事你就去办吧,你妹妹一会过来,你不用担心我。”
九连山中确实出了点事,确切的地点在留陵山,惹事的是我那个调皮的大徒弟丹紫成和九林禅院的小和尚沙根。丹紫成今年二十了,在世俗中在念大学,也是个帅气的大小伙子。放暑假不回黄山却跑到芜城来了,丹霞夫妇也愿意让他到这修行界的根本道场来。丹紫成到芜城自然免不了到九林禅院去找法澄,就这么认识了沙根。沙根与紫成很投缘,年纪也比他小了四、五岁,一天到晚跟着丹紫成到处乱跑,那三位高僧也不管。
一来紫成也长大了,二来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也没有盯着他。我只是告诫他芜城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看看,但不要去留陵山,那个地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留陵山确实是九连山中最特别的一处,它是千年以前无数修行高人的埋骨所在,当年化名王逍的周春在留陵山暗算风君子,差点把自己给陷进去。
我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丹紫成却动了心思,哪也不去天天往留陵山跑,就想看看师父为什么特意提到这个地方?不是他一个人,沙根也天天跟着他跑到留陵山上玩。留陵山这个地方很怪,就算以我的修为也是神识难及感应十分微弱,山上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是十分了解。后来我才知道这两小子为什么天天去,因为他们在山里拣到一孩子!
这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光着脚丫全身只穿着一件大红肚兜,张嘴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但已经能满山乱跑。丹紫成是什么人?他毕竟是三梦宗大弟子,同时也是丹霞夫妇的独生子,从小是在各种灵丹妙药中泡大,眼力还是有的。他一眼就认出这孩子不是人,而是草参之精,也就是民间传说中人参娃娃。他认出来就对沙根说了,沙根也很好奇。
这娃娃还不会说话,说明她没见过生人,同时也气候未成。沙根对紫成说:“娃娃在山上乱跑,碰到坏人怎么办?我们把她带回去吧。”
紫成摇头:“气候未成,离不了地气,她出不了留陵山。”
沙根眨了眨眼睛摸着光头道:“怪可怜的,连话都不会说,还不能到山外面去。……你不是懂修行吗?可以教她呀!”
紫成:“那也得她听得懂啊,她现在不会说话怎么教?”
沙根:“那不如这样,我们天天到留陵山教她说话怎么样?等她会说话了,再叫师父们来看看。”
于是这两小子就天天跑到留陵山找娃娃,这娃娃颇有灵性,似乎知道这两人没有恶意,也不回避他们。他们天天跑来教娃娃说话,又没有教人说话的经验,一般小孩说话是从爸爸妈妈开始学起。沙根倒好,开口就教娃娃背诵《华严经》,也不管面前是人参娃娃而不是龙树菩萨。
丹霞生一看小和尚天天背《华严经》,也不能让人看扁了,于是教娃娃《庄子》。庄子文章就算是当代大学毕业生也未必能够读通,何况是一个未成气候的草参精?他们不教娃娃说话倒好,娃娃本来还会咿咿呀呀比划两句,他两个一教,娃娃只会眼珠乱转了。
如果娃娃完全听不懂反倒好了,可这个娃娃是九连山地脉灵气孕育而生,曾遇仙人血滋润而感应成灵,她还是能隐约明白一点意思的。沙根与丹紫成教她的经文,在她纯清的神识中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草木之精气候未足之时,向来都是自悟自修的。现在这两小子传了两家法门完全不同的经文,算是害了这个娃娃一回。丹紫成与沙根却还不知道。
一个多月下来,娃娃没有学会说话,反倒被折腾病了。可怜娃娃心里难受说不出来,这两小子一开始也未查觉,后来才渐渐发现不对了。娃娃的神色越来越疲惫,本来红扑扑的小脸变得一天比一天枯黄。丹紫成查觉到可能出问题,他想到也许是娃娃的原身受损,可在这么大一座留陵山中又找不到娃娃的原身。沙根也开始担心了,与紫成商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