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沉浸在长者逝世悲痛中的砂粒忽然愣住了。
他是个脑子转的很快的人,不快也轮不上他当头目了。
“这是……”他眼泪还没干,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悲伤转成了一种慎重。
“别问我原因,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尝试。”死水一般的黑眸明明被遮挡在厚重的棉衣之下,可是黑发魔物的视线还是宛若实质般的刺穿了前方驮兽头目的心。
砂粒就怔怔的看着他,看了好半晌,这头驮兽用粗糙的大手擦了擦脸颊上残留的泪水,谨慎道:“可不可以让我和族人商量一下?”
“去吧,重点是要扎伊尔自己同意,如果当事人内心不情愿,这件事百分百不会成功。记着,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超过这段时间,失败的几率更加高。”阿瑾只说了一句话。
砂粒点了点头,很快向身后族人们的方向跑去。
继欢看看阿瑾,阿瑾已经重新回到车子边了,抱起黑蛋,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继欢想了想,最终没有选在这个时候问话。
不多时,继欢他们身后、驮兽们的位置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继欢不由得转过身向驮兽群中看去——
发出凄厉叫声的是一头雌性驮兽,她现在变成了人形,张开胳膊护在身后一头年轻驮兽身前,正在朝前方的砂粒大吼大叫。
虽然她的口音非常重,不过继欢还是勉强听清楚了她正在说的话,大概就是她不会让扎伊尔去冒险的,她宁愿儿子一辈子是现在的样子,也不愿意要儿子冒着百分之二十死去的危险去尝试那所谓的“机会”!
“砂粒!你要把扎伊尔送过去的话,我就带着扎伊尔离开,随便我带着他去哪里也好,你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丽莎的情绪明显非常激动,周围的驮兽根本没法接近她和扎伊尔,只有砂粒和她对峙着。
气氛一时僵住了。
继欢看了看时间:距离阿瑾刚刚说话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阿瑾却像完全不着急似的,只是在那里和黑蛋说话。
黑蛋像是刚刚明白一直看着他玩的那头老驮兽死了,吧嗒吧嗒掉起了金豆豆,阿瑾正掏出一张手帕温柔的给他擦眼泪。
也不知道阿瑾和他说了什么,小魔物的眼睛还红肿着,不一会儿却是咧嘴笑了。
而驮兽那边,情况也再次有了转折——
年轻的驮兽——扎伊尔,轻轻用嘴巴衔住了母亲的斗篷一角。
他轻声叫了两声。
继欢听不懂他的叫声,不过显然他周围的驮兽显然听懂了。
像个斗士一样站在他前面的雌性驮兽猛地回过头来,她脸上的表情从坚定变成了焦急:
“扎伊尔,不……不要听你爸爸的,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存活可能,太低了!实在太低了!”
年轻的驮兽只是固执的咬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里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是恳求,却坚定。
雌性驮兽斗得过自己的丈夫,却终究没有争过自己的儿子,半晌后,她终于退缩了。
双手掩面,雌性驮兽呜咽的哭泣起来。
扎伊尔用身体使劲在母亲身上蹭着撒娇,雌性驮兽被他撞得身体一歪一歪的,最终终于将掩面的双手腾了出来,重重的拍了他屁股几下,却是不再哭泣了。
扎伊尔最终是在父母以及现在最年长的一头老驮兽的共同陪同下过来的。
“想好了?”阿瑾问道。
“嗯。”回答他的是砂粒。
“确定扎伊尔自己也想明白了?”阿瑾再次确认了一下。
扎伊尔就大声叫了一声。
不等砂粒翻译,黑蛋就在阿瑾腿边小声说了:“小黄说他想明白了。”
扎伊尔就朝他咧了咧嘴。
这就是驮兽们微笑的表情了。
“请问,这个方法……您之前用在多少人身上过?那个人还活着吗?”终究还是不放心,咬了咬牙,丽莎抬起头向阿瑾大声问道。
阿瑾就在原地看着她,半晌:“只用在一个人身上过。”
“那个人还活着。”
丽莎脸上露出一抹快要哭泣的表情,她还想说什么,扎伊尔已经再次咬住了她的衣角。
这个夜晚,驮兽们都没有休息。
安排好值守的护卫,所有驮兽仍然不放心,他们自发的围成了一个圈子,将阿瑾、扎伊尔一家围在了正中间的地方。
明明是寒冷的大漠夜晚,由于这许多驮兽用身体挡住了层层冷风,第一次,继欢竟觉得这里的晚上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