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被流放到落水岭的家眷侍女一共九人,魏夫人在魏将军认罪那日,便先遣散了家中绝大多数的仆从,留下来的都是自幼就跟在夫人将军身边的忠仆。负责押送的衙役一共有七名,其中领队的那个看着脸熟,魏卓颜后来才想起应该是和魏凌齐相熟的那个都城巡察阿庆的手下,和自己打过几个照面,估计阿庆也暗中交代过,所以一路上这些衙役对她们一行人还算照顾。
行了第四日,俞儿和另外两人患上了风寒,咳得厉害,所以整个队伍便放慢了速度。此时已到凛冬,虽还未下雪,但是只要太阳不露脸,风便刮得厉害,队伍押送的又都是女子,勉强行到第六日的时候,有人倒在了路边,奄奄一息。
魏卓颜让阿佐照顾病人,自己找到了衙役领队,请求原地休息一日。
领队是一个名叫三火的年轻人,他看着队伍有些犯难,按照现在的速度,已经比预计慢得多,但因为阿庆交代过自己要尽可能照顾这队人,他便咬咬牙点头同意了。
众人烧了热水,围在火堆边暖和身子,魏卓颜安顿好母亲,便和阿佐两人给晕迷的病人喂了热水,只是看她脸色苍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姑娘,小言妹妹恐怕不成了……”这个叫小言的姑娘年纪比魏卓颜还小两岁,从小没了父母,四五岁的时候在大街上流浪,被魏夫人捡了回去,后来便成了魏府的一名婢女,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是对魏家却忠心耿耿。之前魏夫人遣散家仆的时候,俞儿阿佐这些贴身侍女自然不用多说,这小言却是第一个站出来不肯离去的。
“是个好孩子……”魏卓颜轻咳了两声,其实她也感染了风寒,只是不算严重便没有多言。她从发间拔下那支魏少琼专门为她设计的桂花发簪,打开上面的暗扣,从里面倒出七八粒雪白米粒大小的药丸。她用指头捏出一粒,轻轻掰开小言的嘴唇,把这个小药丸塞进她的嘴里,然后把剩余的几粒又放回发簪里,插回发髻之中。
这个药丸名叫“四神丹”,是玄武宫里独有的秘药,其中好几味药材极其难得,所以只有皇族才可以使用。这药也确实厉害,只要服用一粒,小病可以药到病除,即便是要人性命的大病,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便能救回大半条性命。离开都城的时候,她整理随身的物品,除了一些衣物细软,她就只带了大哥魏少琼送她的发簪和江执忆送她的浪花纹白玉佩。发簪里放了七八粒阡袁帝让福川偷偷带给她的“四神丹”,她知这丹药极其难得,也知这是被软禁的阡袁帝所能做的全部了,所以便放入发簪,随着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四神丹”在小言嘴里,很快就化成透明液体,流进了她的喉咙。阿佐又喂她喝了几口热水,总算见到脸上有了一点血色。“好好睡一晚,明天应该可以恢复大半。”
这时大多数人已经围着火堆互相依偎着睡着了,魏卓颜看着母亲睡得并不踏实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姑娘,你把头枕在我腿上睡一会吧,这样会舒服一些。”阿佐揉了揉眼睛,“已经很晚了,趁着今天不用赶路,赶紧休息吧。”
魏卓颜摇了摇头,她将自己的包裹塞到阿佐后腰,朝她笑了笑,说道:“你先睡吧,我再坐一会。”
阿佐点点头,没一会便斜靠着树干,沉沉睡去。
衙役围在远处的火堆边,大多数人都睡下了,只有三火一个人守夜,他一边喝着酒暖和身子,一边时不时抬头朝她们这里张望一下。魏卓颜实在冷得不行,便朝他走了过去。
三火见她走来,朝旁边挪了挪位置,示意她坐下。待她坐下后,用袖子擦了擦壶口,然后把酒壶递到她的手里,说道:“喝点暖暖身子吧。”
魏卓颜也不推辞,接过来直接喝了一口,这酒度数极高,一到嘴里,口腔中就火辣辣的,勉强咽下去后,就觉一股热气从喉咙口蔓延到了胃里,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打了一个寒颤。
“暖和点了吧。”见她这样,三火笑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酒壶,也不擦,直接送到嘴边咕咚吞了一大口,“夜里寒气重,即便靠着火堆,没有这酒,也让人受不了。”他说完看了看远处女眷们围着的火堆,又问道,“那个小丫头如何了?”
“给她喂了药,今晚睡了觉,明天应该能够勉强赶路。”魏卓颜伸出双手,靠近火苗,她的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眼睛中的小火苗跳动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