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正在喝果茶的颂少风一愣,啊了声,问道:“你不同意什么?”
青泽觑了神游在状况外的契约者一眼,继续安静地卧在那里独自美丽,它似乎已经看破了自己族人义愤填膺的表象,并不想掺和进这趟家务事里面。
哦,不对,对于刚才开口的乘黄来说,它还不想承认这是家务事。
“我是说——”
乘黄抬起一只爪子指向身旁,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为什么不同意啊!”没等别人开口,那个总是不让他省心的弟弟已经抢先反驳,小不点儿瞪圆了大眼睛,气呼呼地说,“阿兄难道也要做话本里面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跟着侠士东奔西跑完一圈,他都教了自己弟弟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果然不应该让他们俩结契,乘黄这么想,说道:“你还这么小,早先结契我就怕你日后后悔,更不要提与人族成婚,不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小不点儿嘟嘟囔囔地,“该做的都做了,缓樾和我说,像我们这样的,说不定已经有崽崽了呢……”
“不会有崽崽!还有,你别再惹兄长生气……”侠士抱着小不点儿拼命地暗示它别再说下去。他脸红透了,一副恨不得钻进地里的模样,在旁人眼中怎么都不可能是乘黄兄长口中“别有用心、居心叵测”的家伙,奈何戴了滤镜的乘黄完全不听侠士的解释,一意孤行地认为是他蛊惑了自己弟弟。
“要我说,不如这样。”颂少风又躺了回去,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决定把一切交给他们自己解决,遂提议道,“它是你乘黄的兄长,放心不下也在情理之中,要不让它陪你们住一阵,亲身观察你们两的相处情况,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我……”不想和人类共处一室。
乘黄原本准备这么说,小不点儿从侠士的怀里跳出来,围着兄长奔跑好几圈,大耳朵高兴地摇来晃去:“太好了,嗷呜嗷呜!阿兄要和我们住一块!出门了那么久,我真的好想好想阿兄。”
小不点儿满眼放光地盯着他,不用说都能看出来对方有多么期待,乘黄对着自己的弟弟,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它把视线移向另一个主角,希望对方能主动出言拒绝,毕竟它总是在各种事情上对侠士的所作所为刻意挑剔,也明确表现过对人类的不信任,只要是识趣的人,就不应该自找不快。
很可惜,侠士也不是那种“识趣的人”,他本来就喜欢动物,尽管兄长总是对他不冷不热,但能有机会和威武帅气的成年乘黄近距离接触,侠士完全不介意对方的态度,如果能有机会摸一摸兄长顺滑的毛发就更好了……所以他和小不点儿一样双眼发亮,除了行为举止克制含蓄很多,但透出的渴望同样不言而喻。
“阿兄、阿兄嗷呜,住一起、住一起!”
一人一兽都用满是期待的目光看向兄长,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乘黄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压力。
“哼……”它别过了头,“我只陪你们住一周。”
“嗷呜,不能住得时间久点吗?”小不点儿的耳朵耷拉下来,“我们走了好多地方,我想把身上发生的事都讲给阿兄听,只有一周时间,我一定讲不完的。”
乘黄兄长:“……”
“不住得久一点的话,怎么让阿兄知道他对我有多好呢?”
小不点儿眨巴眨巴眼睛,想起了更重要的事:“而且这次回家,颂家的人和他说,可以随便采荔枝哦!我们能天天都吃到荔枝啦。”
乘黄兄长:“……”
乘黄兄长:“先住一周,之后再看。”
…………
乘黄跟着走进侠士的屋子,对方的屋子并不大,据说是侠士来门派后自己搭的,里面放满了收拾整齐的瓶瓶罐罐,小不点儿回到家,先乖乖让侠士擦干净四肢,紧接着跃到床上打了个滚。
它整只兽都埋进软软的被窝:“阿兄,人类的被子可暖和了,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高贵的神兽是不应该像它那样乱拱人类用的被子的,乘黄淡淡地想,他拒绝了小不点儿的邀请,继续观察着室内。
侠士在收拾房间,他这次出门又带了许多东西回来,正一件件地仔细擦拭摆好。乘黄没有开口问,小不点儿见它看得入神,倒是跑过来主动介绍起来:这是侠士帮万花治疫的志愿文书,这是藏剑好友送的陨铁,这毛发源自少林引入培育的奇兽当康……每一件物品后面都代表着一段非凡的际遇。侠士的行囊好像永远都有拿不完的东西,他和小不点儿能准确地说出其中每件物品的由来,再珍而重之地放到架子上。
乘黄安静地听着,小不点儿在谈论这些事情时,语气亲密又熟稔,让他忽然意识到,早先它还放心不下的弟弟,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
当初他们结契的时候,侠士曾应允自己会带着他弟弟“共游山海,同去同归”,这些年来确实履行得很好。乘黄看着弟弟心满意足的样子,问:“你跟着他,很开心么?”
“很开心!每天每天都很开心!”
小不点儿边说边点头肯定:“阿兄,其实我和他出门也见过好多好多人,人类有像颂家那样以德报怨的人,也有你说过的背信弃义的人。见过那么多人多么多事,我现在还是要和你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他结下灵契。”
侠士的心都软成一滩。乘黄颔首不言,但侠士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软化了许多。
“就是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这些风光景色是我留在这里永远都看不到的,如果阿兄能跟着我们出去……我也想让阿兄看看外面的世界。”
乘黄一族镇守苍梧,唯有遇到命定的契约者才会随对方游历江湖。小不点儿和它是亲兄弟,自然能察觉到对方不会说出口的真实想法:如果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阿兄怎么会一直看着带回来的东西,还耐心听外面发生的事呢?
等侠士收拾完东西,天色也暗下来,他从行囊里拿出按小不点儿尺寸新缝的等身玩偶:侠士迷你版,还特地在领口绣上了小不点儿几个字,把它递给了小不点儿。对方抱着玩偶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侠士估算下时间,对乘黄道:“让兄长久等了,我去把旁边的屋子收拾一下,如果有哪里不合心意,我再去添置。”
他跟着侠士走到偏房,屋内的风格和刚才比布置得更像森林一隅,床铺上还放着布缝的荔枝枕头,侠士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本来是给小不点儿准备的房间,现在兄长过来了,正好可以住这间房。”
“虽然它目前还是更喜欢和我睡在一起,不过我以前想,这间屋子总会派上用场的……小不点儿这几年也在长大,还好我当初设计床的尺寸时,是按成年乘黄的体型做的。”
他给床铺好被子,乘黄伏在旁边静静地等。它的耳朵一抖一抖的,两间房间挨得不远,以他的敏锐听力能清楚听到小不点儿淅淅索索的动静,而小不点儿也同样。
“我有话问你。”
待侠士忙完,乘黄忽的出声,狭长兽瞳紧紧地盯住侠士,“它不在这里,我要你告诉我真相。它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件事,我要跟你道歉,是我没有保护好小不点儿。”
侠士端坐到乘黄面前,愧疚地说:“兄长也知道,狼牙觊觎龙脉不成,又盯上了乘黄……栖灵洞天之战后,我和小不点儿踏上旅途,屡次阻拦狼牙军的阴谋诡计,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导致狼牙军将我们视为眼中钉。在游历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那方有个神秘的组织也能驱使动物,名为‘黑血马戏团’,而以我接触的经验来看,他们对待动物的理念和山庄全然相悖。
“我也不知他们研制出了什么手段,竟可以抑制乘黄的力量,小不点儿为了掩护我,被他们抓走。而我再次见到小不点儿的时候,它已经被狼牙军操控,强行催成了成年乘黄的形态来战斗……”侠士抓紧衣角,闭了闭眼平复心情,继续道,“看到它身上的伤口,我……我不敢猜想它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后来我不止一次想,如果当时我让那些人先跑,我折回去救小不点儿,它是不是就不会经受后来的痛苦?”
乘黄的耳朵动了动,隔壁屋子的小不点儿听到侠士的话,嗷呜嗷呜地就要冲过来,脑袋却撞到层光幕上,淡金色的光圈从小不点儿身周漾出圈波纹,它的肉垫踩在光圈上动来动去,心急火燎地叫唤:“阿兄干嘛拦我,快让我过去!”
光幕如其施术者一样纹丝不动,乘黄的尾巴尖垂落,小不点儿跟着“啪叽”一声摔到地上,它的爪子虚空抓挠着,小声说:“嗷呜……我想保护你……我才不会怪你呢!你别难过呀……”
“我族向来以守护为己任,一旦与人缔结契约,便是一生一世与契约者同心相随。”乘黄的双眸与他对视,“它一心护你,因此求仁得仁,你不曾负它,亦不必自责。”
小不点儿歪了歪头,努力思考阿兄刚才一串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侠士愣愣地想:兄长莫非……是在安慰他?
被那双通透的双眸注视,不知怎么的,侠士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道:“谢谢兄……”
“但作为兄长,我法坐视它负伤归来。你当初应允我会好好照顾它,此回失约,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啊。”侠士半张着口,心想兄长上一秒好像还在安慰他,下一秒怎么感觉就要打他一顿。
对面的乘黄站起身,光点在他身边散溢,形成了小小的风旋。
糟了糟了,这架势,听起来怎么跟阿兄要揍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不点儿见状又开始虚空蹬腿,它自觉皮糙肉厚还能抗揍,侠士那样的(在它眼里)可是阿兄一巴掌就能拍扁的啊!
与它相反,侠士呼出一口气,反倒觉得乘黄这样的反应理所应当,他惴惴不安地闭上眼睛,希望一会兄长能下手轻点,至少别留下会让小不点儿发现的痕迹。
风旋轻轻地吹动他的鬓发,侠士感觉到什么柔软的东西点在他的额头,下一秒,他跟小不点儿一样,“啪”的一声被推倒在地。
乘黄的大尾巴扫拂过他的脸颊,尾巴尖缓缓垂落在他眼前,侠士忽然就明白了刚才戳它额头的是什么。
“……再有下回。”乘黄兄长从上往下地俯视他,“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什么嘛,阿兄只会吓唬人……嗷!?”
光圈猛然收紧,把小不点儿按在地上,小不点儿这下连乱蹬腿都做不到了。它心里恶狠狠地想:比起刚才那样,明明现在才更像阿兄生气的样子。
它呜呜呜挣扎着呼唤侠士,但侠士可不像它们隔着两屋都能听得那么清楚,于是它可怜的呼救声根本传递不到对方耳中。
“不会有下次了。”侠士郑重地回答,“我以生命起誓。”
乘黄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侠士知道乘黄不会因为言语就轻信人族,不过没关系,他所说的都发自肺腑,总有一天,他会让兄长承认他的。
“对了,我们此番回庄,其实还有两个原因。”侠士轻咳一声,不禁露出些许尴尬,“并不只是……小不点儿要提亲的事。”
他不提还好,兄长登时想起来让自己不快的缘由,垂着的尾巴轻轻晃了晃,乘黄开始思考自己刚才就这么放过他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咳……我们追查到黑血马戏团的据点,可等我们到那,除了操控小不点儿战斗的敌人,早已人去楼空。狼牙如今掌握了削弱乘黄力量的方法,很可能会将目标定为苍梧。而小不点儿则不知被狼牙做了什么,时常会控制不住地切换形态。它毕竟是以非常手段催化为成年体型,我担心这会不会对它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侠士道,“如今回庄,一是为了通知山庄中人做好准备,另外则是想寻找有没有方法能稳定小不点儿的状态。”
他飞快地把前因后果都倒出来,生怕那个话题真把乘黄给惹恼火。对方听明原委,沉思后摇头道:“你说的事情,我会多加留意。至于它身上的情况,既然连首领都不知如何解决,我们亦然。”
侠士虽觉失望,但在意料之中,论如何,他们能平安回到万灵山庄已是大幸,之后再慢慢寻觅,总能想办法解决小不点儿身上的症状。
“那我今天不继续叨扰兄长了。”
乘黄闻言,示意他可以离去。侠士拿起油灯,光亮随着他的脚步远去,放轻的合门声后,房间陷入了完全的昏暗。
乘黄卧在床上,这床被子是侠士白日新晒的,躺上去舒适极了,都不需要像小不点儿那样拱来拱去,它的小半个身躯就都陷进松软的床褥里。
人类的被子,确实很暖和。
“咻……!”
“嗯?”
侠士走出门没多久,好不容易解放出来的小不点儿迎面跑过来,跳到侠士身上,圆乎乎的脸同侠士的脸蹭了几下:“你和阿兄聊了好久啊。”
“总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兄长。”侠士忍不住笑着回蹭了下小不点儿,然后把它抱到怀里,“走,我们去洗澡。”
一人一兽后来在浴盆里打了场泡泡仗,消耗掉小不点儿旺盛的精力后,侠士也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他坚持着收拾好小不点儿,自己草草擦干水分,就搂着对方沉入了梦乡。
“唔……”
睡着睡着,怀里暖烘烘的小只手感变了,侠士迷迷糊糊地想抱紧它,手捞了几次都没能搭到对方的背。
对方把侠士揽过去,使他浑身都被热而软的毛绒包裹。
“好……热呀……”
侠士微微蹙眉,非常努力地往后挪了一点,热源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后来干脆把他压在身下,让他躲都躲不开。
热度更高的硬物戳进他分开的腿,在腿根的地方乱蹭,侠士动不了身体,手指虚虚地抓了下,只抓到充盈于掌心的毛发。
“……热……哈、嗯……”
他裸露在外部的皮肤都被舔了一遍,对方来者不拒,从脸到躯体,都附上层水腻的湿意。
“小……不点儿?”
他终于被折腾醒了,始作俑者睁着双辜的眼看他,见他醒来,下身滚烫的性物又抵着侠士的腿不得章法地乱动。
“等、等一下……唔!等……”
性物嵌入会阴,贴着臀丘插进缝隙中,嫩肉被饱满热烫的冠头刮过,生出种与痛感相似又不同的刺激。
小不点儿听话地停下来,它问:“你不舒服吗?”
它作势要舔侠士,乘黄的唾液能够促进伤口愈合,如果侠士觉得不舒服,它就会这样一遍遍地舔遍侠士全身。
“不、我没有受伤。”侠士连忙制止,他让小不点儿松开它,对方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起来,眼中写满了疑问。
侠士和其他人或兽解释时都一带而过的,也是让小不点儿产生提亲念头的根源,便来自于此了。